第六個夢流亡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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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騎?”劉彪一面走開,一面頭也不回的說:“學習!”劉彪走開之後,王其俊低聲對可柔說:“你不覺得答應得太魯莽嗎?如果他安了什麼壞心…”
“我想不會,”可柔說,接著悽然一笑:“萬一是,也比落進本人手裡好些!”張排長牽著兩匹馬走了過來,可柔戰戰兢兢的看著這高大的動物,張排長扶著她的手腕,把她送上馬背,要她握牢韁繩。她全心都在保護背上的孩子,軟軟的抓著繩子,絲毫沒有用力。馬不慣被生人騎,突然一聲狂嘶,前腿舉起,直立了起來,可柔一聲尖呼,連人帶孩子從馬背上滾了下來。幸好地上草深,張排長又在她落地時拉了她一把,所以並未受傷。孩子卻驚慌的大哭著。可柔心慌意亂的解下孩子,劉彪已經大踏步的走了過來,一把從可柔手裡抱過孩子,捏捏手腕又捏捏腿,說:“放心,沒有受傷。”
“哦,”可柔吐了口氣:“這個馬,我看算了,我寧願走路。”劉彪審視著手裡的小孩,說:“唔,長得很漂亮,就是有點像女娃娃。”可柔嫣然一笑,抱過孩子來,忍住笑說:“本來就是個女娃娃嘛!”
“什麼,我以為是男孩子呢!”劉彪說著,笑了起來,附近的幾個士兵也縱聲笑了。劉彪看看馬,皺皺眉頭,說:“現在不是訓練騎馬的時候,只好走路了。好,”他一舉手,大聲喊:“準備…開步走!”隊伍很快的上了路,王其俊和可柔仍然是走路。事實上,這一連人一共只有六匹馬,其中兩匹還運著輜重。士兵們一個個看起來都很疲倦,但,都背著沉重的行囊,抬著機槍,一聲不響的走著,步伐穩健而快速。
這是一陣急行軍,可柔的汗已溼透了她那件短衫,新的汗仍不停的冒出來,沿著脖子進衣領裡。烈
酷熱如焚的燒灼著,她的鼻尖已經在脫皮,面頰被曬得通紅。背上的孩子又不住的掙扎哭叫。可柔時時輕聲的安撫著:“小霏不哭,霏霏不哭!”霏霏是孩子的名字。但是,孩子仍然啼哭如舊。
王其俊也疲倦極了,生平沒有這樣吃力的急行過,何況是在夏的中午。這樣走到中午十二點多鐘,劉彪才下令休息。一聲令下,士兵們個個放下沉重的東西,坐在草地上
息,每人都是滿臉的汗和塵土,軍裝都是從肩膀上一直溼到
以下。立即,有些軍人用磚頭架成爐子,收集柴火,開始生火煮飯,當飯香撲鼻而來的時候,王其俊覺得這彷彿是他一生中首次聞到了飯香。可柔已解下了孩子,抱在手裡搖著、哄著。劉彪走了過來,把他自己的軍用水壺遞給可柔,可柔看了劉彪一眼,就把水壺的嘴湊到孩子嘴上,許多水從孩子嘴邊溢出來,可柔用小手帕接著,然後用溼了的手帕去抹拭孩子的小臉。孩子喝了幾口水,不哭了。可柔把水壺遞還給劉彪,劉彪說:“你自己呢?”可柔湊著壺嘴,喝了一口。劉彪又再把水壺遞給王其俊,王其俊也只喝了一口。然後,飯煮好了,劉彪派人送了飯菜來,可柔喂孩子吃了一點乾飯,大家正狼
虎嚥的吃著,忽然,一個派去刺探消息的士兵快馬跑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叫著:“報告連長,敵人離此只有十五里!”
“開拔!”劉彪大聲下令,於是,一陣混亂,飯也無法再吃了,大家又匆匆整隊,抬起輜重。劉彪一馬當先,隊伍又向前移動了。太陽落山的時候,他們停下來吃晚餐。
可柔靠著一棵大樹坐著,孩子坐在她身邊的草地上,她看起來疲倦而頹喪,她脫掉了鞋子,腳底已經磨起了許多水泡,而且大部份的水泡都磨破了。她嘆了口氣,對王其俊說:“爹,我實在無法這樣走下去了,告訴劉連長,我們還是自己走吧,一切只好任天由命!”劉彪已經走了過來,這幾句話他全聽見了。他站在他們面前,低頭注視了他們好一會兒。然後低沉的說:“王老先生,說實話,我們現在的地位很危險,敵人正在後面緊追,我們的方向是廣西,可是又不能沿湘桂鐵路走,只好繞小路。小路必須有識途的人帶路,老實說,在今天一天中,好幾次我們和敵人只差幾里路。所以,我們像在和敵人捉藏,你們跟著我們,一切有保護,假如沒有我們,你們現在大概已經在
本人手裡了。”可柔打了一個寒戰。王其俊有些
憤的說:“真遭遇了,打他一仗也死得轟轟烈烈,這樣一個勁兒逃真不是滋味!”
“老先生,”劉彪嘴邊浮起一絲苦笑,說:“我也真想打他一仗,他媽的本鬼子…”他冒出幾句
話,看到了可柔,又咽了回去,說:“不過,我們軍隊得聽命令,我們是輜重部隊,沒命令不能作戰,上面叫撤退,我們只好撤!”他吐了一口氣,停了一會兒,又說:“老先生,我劉彪既然伸手管了你們的事,就決不半途拋下你們,請你們拿出勇氣來走!吃一點苦不算什麼!今天晚上可以到村莊裡去投宿,那時候,你們可以好好睡一覺。”休息不到十分鐘,他們又開拔了。晚上,他們果然來到一個村落,劉彪敲開了一家農家的門,讓農家的人招待王其俊和可柔,可柔洗了臉,又給孩子刷洗了一番。才坐下來,外面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槍響。可柔直跳了起來,王其俊也變了臉
,農家的人更嚇得戰戰兢兢。可柔說:“一定是開火了,
本人來了!”劉彪推開門,大踏步的走了進來,擺擺手說:“沒事!你們休息你們的!”
“為什麼放槍?”可柔狐疑的說。
“槍斃了一個士兵。”劉彪滿不在乎的說。
可柔張大了眼睛和嘴。
“啊,為什麼?”她不解的問。
“他搶農人的甘蔗。”可柔的嘴張得更大了。
“為了一甘蔗,就槍斃一個人嗎?”她有些不平的說:“一條人命和一
甘蔗,哪一個更重?在你們軍隊裡,生命是這樣不值錢的呀!”
“哼!”劉彪冷笑了:“小姐,我知道你是讀書人,我總共沒讀過幾年書,不知道你們讀書人的大道理!我只曉得,我的軍人搶了老百姓一針,我也照樣槍斃他!你不槍斃他,以後所有的軍人都會去搶老百姓,那麼,老百姓用不著
本人來,先就被自己的軍隊搶光了!我不管什麼輕呀重的,搶了老百姓,就是殺!”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可柔呆呆的看著他的背影,等他去得看不見了,她才收回眼光來說:“這個人!有時好像很細緻,有時又簡直像個野人!”
“快點休息吧,”王其俊說:“不知能休息多久。”可柔把睡著的孩子放到一張木板上,自己和衣躺在孩子旁邊,剛剛閉上眼睛,一陣急促的打門聲傳來:“王老先生!王老先生!快走!敵人打來了!”隊伍又開動了。星光點點,夜霧沉沉,一行人在夜
中顛躓的向前移動。可柔的腳?昧恕a胰杖勻蝗綬俚娜忌罩牧成諍顧慕障略嚼叢講園祝靠繅徊劍家ё⊙廊套∧巧芽詼齙納胍鰨成系暮⒆傭運坪醣淶夢薇鵲某林亍跗淇∮檬址鱟∷詞筆鋇p鬧嵩諳亂環種擁瓜氯ァ:眯牡木嗣竅氚鎪Ш⒆櫻醇岢植豢稀吡艘歡斡忠歡危雌鵠詞歉遊倭恕a醣肫鎦砉戳耍硐侶恚檬腫プ】扇岬氖直郟畹乃擔骸吧下砣ィ笨扇崢純茨瞧ヂ恚雜諫洗紋錇砘剮撓杏嗉攏嘈πΓ壞囊∫⊥貳!吧先ィ繃醣脛逯即笊怠プ】扇幔閹蟶鹹幔緩笠煌興納磣櫻丫榪盞納狹寺肀場f鐫諑肀成希秸驕ぞさ淖ブ戇白櫻醣腖擔骸澳悴揮門攏饈俏業穆恚鈣ヂ砝錁褪撬釵卵保歡ㄋげ恢悖比緩螅兆÷礴鄭笊校骸靶話喑ぃ幣桓霰孔吡斯矗醣氚崖礴值菰謁擲鎪擔骸澳惆鎪v恚;に灰は呂礎!?br>說完,他大踏步領著隊伍向前走,張排長要把馬讓給他,但他揮揮手拒絕了。對於這位連長,顯然大家都有幾分畏懼,誰也不敢對他多說什麼。於是,在荊棘和雜草掩沒的小徑上,他們翻過了許多小山坡,又涉過了許多小急
,一程一程的走著。這已經是第三個不眠不休的夜。
夜半時分,劉彪下令休息兩小時。大家在草叢中坐了下去,輜重放下來了,人們息著,背對背的彼此靠著休息。可柔抱著孩子,輕輕的搖晃著她。孩子有一些發燒,哭鬧得十分厲害。繁星在天空中閃爍,夜
清涼似水。草地上全是
珠,溼透了他們的鞋子。天邊有一彎月亮,皎潔明亮。世界是美麗的,人生卻未見得美麗。可柔搖著孩子,一面搖,一面輕輕的唱起一支催眠曲,她軟軟的,溫柔得如夜霧的聲音在寒空中播散:“搖搖搖,我的小寶寶,睡在夢裡微微的笑,好好的閉上眼睛睡一覺,睡著了,睡得好,小小的籃兒搖搖搖,小小的寶貝睡著了。…”在這黯淡的星光下,在這雜草叢生的曠野裡,在這生死存亡都未能預卜的時光中,可柔的歌聲分外使人心裡酸楚。
“小小的籃兒搖搖搖,小小的寶貝睡著了。”這是母親的歌,充滿了愛和溫柔的歌,響在這血腥的、戰火綿延的時光裡。王其俊覺得眼眶溼潤,可柔的歌使他傷,他想起他失蹤多年的兒子,現在,他正
落何方?或者,他已經做了炮火下的犧牲者?或者,他正滿身血汙的躺在曠野裡?
“小小的籃兒搖搖搖,小小的寶貝睡著了…”可柔仍然在低唱著,反覆的,一次又一次。王其俊站起身來,走到前面的一棵樹下,在那兒,他看到一點香菸頭上的火光,一閃一閃的,是劉彪。他正倚在樹上,靜靜的著煙。
“要菸嗎?王老先生?”劉彪問。
“不,謝謝你。”於是,兩人就在黑暗裡站著,誰也不想說什麼。
可柔的歌聲停了,孩子依然在低低的嗚咽。可柔換了一種方式來哄孩子,她用平穩而低柔的聲調,向那個還聽不懂話的孩子絮絮的訴說著:“你為什麼不睡呢?小霏霏?你看,月亮已經隱到雲層裡去了,星星也那麼安靜,連草裡的小蟲子都已入夢鄉,你為什麼還不睡呢?小霏霏?你聽,夜那樣美好,青蛙在低低的唱著歌,螢火蟲在草叢裡遊戲,遠遠的那隻鳥兒嗎?它在說著:睡吧!睡吧!睡吧!你為什麼還不睡呢?小霏霏?
…
”可柔的聲音如詩如夢。孩子的嗚咽漸漸停了,漸漸消失。可柔的聲音也越來越低,越來越模糊,終於聽不見了。王其俊看到劉彪顯然在傾聽可柔的說話,他那帶著幾分野的眼睛變得非常的溫柔,溫柔得不像他的眼睛了。而在溫柔的後面,還隱藏著什麼,王其俊自己是過來人,他知道有什麼東西在這青年軍官的心中滋生。他微微的為這個發現而
到不安。劉彪拋掉了手裡的菸蒂,看了看手錶,王其俊明白兩個鐘頭的休息時間已經到了。劉彪輕輕的向可柔那邊走過去,王其俊也不由自主的跟了過去。可柔的頭仰靠在樹幹上,懷中緊緊的摟著小霏霏,兩個人都正在
睡著。在月光下,可柔的臉
顯得很蒼白,垂著的睫
在眼睛下投下了一個弧形的陰影。她睡得十分香甜,微微張開的嘴
像個嬰兒。
劉彪站立片刻,默默的走開了。
他們的休息時間延長到四小時,一直到天空翻白,曙微現,劉彪才下令開拔。又是一天的開始。行行重行行,太陽已逐漸發揮威力了,在烈
下,每個人的腳步都越走越滯重。劉彪的臉
顯得很壞,他不時停下來打量四周的環境,又派人騎馬出去聯絡。王其俊走過去問:“有什麼不對嗎?”
“我們已經和正規部隊失去聯絡了,情形不大妙。”劉彪緊鎖著眉說。果然,沒一會兒,他們就獲得情報,他們已陷入四面包圍的情況,四方都有軍,他們被困在核心中。
“他媽的!打他一個硬仗算了!”劉彪站在那兒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