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平生殺人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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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照聽她口氣溫軟,像一名殷殷叮囑兒孫的慈愛長輩,中湧起一股暖意,點頭道:“多謝蠶娘,我會記在心上的。”原本心中諸多疑點,一下子便不好意思開口質問。蠶娘彷彿看透他的心思,小手一招,抿嘴道:“過來!”耿照圍著薄薄的繡被坐在頭,聞言向尾挪過些許。蠶娘個子嬌小,便伸直了手臂,羽似的細指尖離他老遠,觸之不著,笑罵道:“再過來些!蠶娘又不會吃了你。”耿照訥訥挪近,雙手捂被,老實巴地坐上榻緣。蠶娘伸長手也只能摸到他的眉眼,一拍他膝蓋:“頭低點。”見耿照依言俯頸,才摸摸他頭頂,一股綿和的內息透入,碧火神功的護體真氣卻未隨之發動,反倒臍間湧出奇異熱,似與化驪珠發生共鳴。

一詫回神,什麼事也沒發生。蠶娘眉花眼笑,親熱地摩挲他的頭頂,嘴抿得貓兒也似:“乖!這麼聽話,姥姥疼你。喏,送你個見面禮。”變戲法似的翻出一套簇新的男子袍服,靴、帶、單衣等一體備便。耿照連聲稱謝,趕緊到屏後換上,裡外無不合身,穿上衣服心裡踏實多了,總算能與蠶娘好好說話。

按蠶孃的說法,鬼先生並未發帖給桑木陰…有無意圖未可知也,但就算鬼先生誠心誠意想邀桑木陰之主共襄盛舉,怕也找不到桑木陰的據點。

“那他的打算是…”耿照蹙起眉頭,蠶娘卻蠻不在乎聳肩一笑,輕拂裙膝:“偷樑換柱呀!原本提燈籠的該是他安排的人,殊不知螳螂捕蟬,蠶娘在後,我把那盞燈搶了過來,提燈的卻是個死士,嘴裡藏著劇毒,沒來得及問話便自盡啦!要不,該能探一探那“鬼先生”的底。”這麼說來,當時蠶娘也在場了。那妖刀…我到底…那時候…一觸及落水前的記憶斷層,耿照頭痛裂,雙手幾乎掐進顱中,仍不能稍止那萬針攢刺般的痛楚。

“好了好了,先別想啦。”蠶娘一拍他肩膊,綿和的內息與碧火神功發生應,耿照勉力凝神,運功調息,蠶娘又在他腦門、額頭各贊一掌,棉花般輕軟微涼的膚觸極是寧神,出一頭冷汗。

陡然間一陣微眩,耿照歪頭斜倒。蠶娘見狀起身,耿照恰恰撲倒在她前,被小小的白髮女郎摟個正著。

她的身量宛若十歲女童,模樣卻是發育完好的成女郎,房比兩枚桃大不了多少,卻鼓脹脹地撐出前襟,若放大(或說“還原”)成一般女子高矮,雙峰怕比染紅霞、明棧雪還要凸飽滿,堪與橫符二姝一較高下。

耿照面頰一撞,觸極綿,兼且彈十足,絲毫不遜少女,肌的溫香以及敷粉般的膚觸透出薄褸,比枕頭還要舒適。

他靠了會兒才省起不對,忍著頭疼掙扎起,卻聽蠶娘噗哧一聲,嗡嗡酥顫的語聲自臆裡透出來:“慌什麼?傻小子!蠶孃的歲數,做你姥姥都嫌太年輕啦,給姥姥抱一下有什麼要緊?乖!”兩臂一合,將他抱入那雙小巧玲瓏、卻又厚綿得極富手脯,柔聲哄道:“別怕,都過去啦!沒甚好怕的。閉上眼睛歇一會兒,醒來什麼都好啦!”這畫面想來都覺荒謬:小小的女郎立在榻上,將巨人般的少年摟在前,細細撫,耿照卻無比安心,劇烈的頭痛彷彿被她溫柔的話語一一熨平,紊亂的呼漸趨和緩。

蠶娘見他已能坐起,這才鬆開懷抱,伸手在他腦門上輕輕一拍,耿照“啊”的一聲吐氣睜眼,終於恢復。

“下在你這裡的制很厲害,”蠶娘指著他的額角。

“它越是讓你想不起來,你就會一直忍不住去想。

在這疼痛、失神不住地反覆當中,受到的控制就會越來越深,就像蛛網、沙一樣,越是掙扎,錮的效果越發強大。這是利用人們對“未知”的恐懼所設的陷阱。”小小的女郎若無其事地坐下來,微微一笑,一貫閃著惡作劇般狡黠光芒的美麗瞳眸突然望遠,彷彿望向一處人所難見的無有鄉。

““想不起來”並不可怕。就算…就算遺忘了重要的事,我們仍然活在當下,記憶就像是酒,飲了會醉、會看見許許多多醒時看不見的東西,其中有些很珍貴…但我們並不靠酒過活。若追尋遺失的物事需要付出過高的代價,或許應該讓自己接受“已經失去”的事實。”耿照被她罕有的認真口氣所懾,片刻才道:“可是…妖刀…”蠶娘收回悠遠的目光,似笑非笑地乜著他,抿嘴道:“可魏無音的記憶並未告訴你,萬一被妖刀附身該怎麼辦,是不?你甚至不確定自己還是不是個“正常人”

若然不是,就要考慮如何自戧,以免遺禍天下了?好可憐呀!”耿照瞠目結舌。她…她是如何知道“奪舍大法”的事?琴魔傳功一事,他只對寶寶錦兒說過,寶寶錦兒便是死,也決計不會洩漏給他人知曉。此事知情者尚有沐雲,且不說七玄七派勢同水火,就算沐四公子要說,對象也絕不會是蠶娘。

蠶娘嘻嘻一笑,眯眼道:“蠶娘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你千萬別這麼驚訝。還有你肚臍裡的那枚珠子,它雖救了你許多次,如果可以的話,你還是想把它拿出來罷?”耿照已驚訝得有些麻木。妖刀也好、化驪珠也罷,都是驚天之秘,縱使媚兒沉沉睡去,勻細的輕酣清晰可聞,他仍不想在她面前討論這些事。

蠶娘讀出他心中所想,小手按著被上那團沃腴隆起,恰恰是媚兒側臥時翹起的雪,笑道:“別擔心,我一直看著這丫頭呢。她要是有一丁點裝睡的形跡,我便一掌震斷她的心脈,保證乾淨利落。這樣,你總能放心啦?”耿照想起她也是七玄一脈,同屬外道。集惡道殘毒陰狠、天羅香損人益己,連出身五島的寶寶錦兒,也有不把人命當回事的時候。

同為七玄的桑木陰,有什麼理由在這種地方心慈手軟?心念電轉,突然明白過來,搖頭道:“這珠子蠶娘也取不出,對吧?”蠶孃的笑意中出一絲讚許。

“好孩子!果然聰明。可惜啦,要是女孩子該有多好。有部經書名喚《麓野亂龍篇》,據說錄有關於化驪珠的一切,封在一個打不開的盒子裡,誰也沒見過,正是預備有朝一,來應付你這種狀況的,不幸遺失啦!早知道當年便打開偷看一下。我怎就這麼聽話呢!”天上不會平白掉下餡過來,昨夜聽蠶娘與那青袍怪客的對答,桑木陰身為七玄中的隱密監察,非但不能手七玄之事,歷代宗主甚至立下誓言,絕不涉入武林。

按理蠶娘不能救雪豔青,甚至也不能管媚兒,但她既救了、也管了,顯是二姝與他有所牽連。

他耿某人一介無名小卒,何德何能,得蒙蠶娘垂青?自不是因為高大英俊,只消虎軀一震、渾身便出王霸之氣的緣故,而是他身上有樣東西,使蠶娘不得不留意。

那樣東西若能離身,以蠶孃的武功之高,耿照的腦袋都能輕易摘下,何況區區一枚化驪珠?推知她與漱玉節一樣,對殺人取珠全無把握,不敢莽撞行事,以免毀了珍貴的珠子。

既取不出珠子,化驪珠的話題就沒有繼續的必要。耿照暗自記下《麓野亂龍篇》這條線索,又閃電發問:“那昨兒夜裡,我是不是被附身了?”媚兒昨晚也在現場,就算她還醒著,這事也不怕她聽見。蠶娘搖頭。

“我只見你持刀不久,便失神智。至於是不是給妖刀附了身,這還說不準。

那把刀在你手裡能有如許威力,我料是神珠所致。崔灩月縱火元之御刀的道理,與你用驪珠差不多,單以威能論,火遠不如驪珠。”自知有妖刀以來,這是耿照聽過最最務實的說法,連自稱通曉妖刀一切的蕭老臺丞,言談間也未曾否定過“妖刀附身”之說。

能做到眼見仍不為憑的,只有一介女的馬蠶娘。她探了探他的脈,蹙起柳眉,片刻才搖頭道:“你內力深湛,意志堅強,又不是傻頭楞腦的蠢材,要懾你的心智、如傀儡般縱,實不是容易之事。那叫什麼“鬼先生”的,很有點手段。”這也是耿照想知道的。

“那鬼先生…究竟是什麼來路?”

“他的“天狐刀”乃正宗心法,與你那不倫不類的撈什子快斬不同,單論刀上造詣,已有狐異門先門主胤玄全盛時七八成火候。

那廝自稱是狐異門後人,看來不假。狐異門亡於六大派,其時玄犀輕羽閣新滅,白影城尚不成氣候,故只有六派。我記得胤丹書夫婦有個兒子,鬼先生的聲音聽來不過三十許,這條線也未必對不上。”當年“鳴火玉狐”胤丹書中計負傷,被六派高手圍攻而死“傾天狐”胤野帶著幼兒,一路逃到名剎行律寺請求庇護。

蓮宗消亡後,東海佛法不興,由來已有數百年,哪還有什麼得德高僧?行律寺住持見她生得美豔,堪稱傾城傾國的尤物,不由得授魂與,收容了母子二人。

及至六大派人馬追來,圍得全寺上下鐵桶也似,又嚇得魂飛魄散,將胤野母子出。其時寺中有來自白玉京只物寺的鷲峰和尚,異族踏平白玉京、絕了碧蟾王朝淡臺氏的皇脈,只物寺亦毀於戰火。

因故滯留東海的鷲峰和尚與弟子們西行無路,暫且駐錫於寺中,聽傷重的胤野懷抱幼兒叩門求救,遂將母子倆庇入禪房,由老和尚出面與追兵涉。領頭的埋皇劍冢臺丞副貳“天筆點讖”顧挽松是東海出了名的酷吏,新朝肇立,正需功績來保烏紗,豈肯放過“誅魔”的機會?

但鷲峰大師畢竟是央土名僧,聽說定王獨孤容大力推廣釋教,正在營建的新都城內,東南西北四角將各修一座佛寺,延攬由舊京亡各地的高僧,指不定這隻物鷲峰便是新朝未來的紅人,不敢太過無禮,耐著子應付:“大師有所不知,這妖女是派七玄出身,平生殺人無算,當中更有不涉江湖的無辜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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