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陡被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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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小細緻的白髮女郎無奈攤手。
“那人輕功不壞,約莫在附近還伏有暗道之類,一眨眼就不見人啦。這幾蠶娘有空再來掀掀地皮,沒準能揪出一頭大田鼠唷!”耿照急著離開,忙請蠶娘留下照應,本以為她會巧言推辭,不想蠶娘極是
快,笑道:“好啦好啦,你趕快走罷,這兒就
給蠶娘啦!還是你怕蠶娘欺侮你這粉
粉
的小媳婦?”捏著嗓子學橫疏影的口氣,雙手
握,眨眼望天:“碧蟾朝的公主,給你做小妾呢!弟弟歡不歡喜?姐姐…”耿、橫兩人“唰!”一聲脹紅面頰,扭捏得不得了。
耿照連耳都紅了,顧不上與姐姐好好話別,滿屋子亂轉幾圈,飛也似的逃了出去。屋內又只剩橫疏影與蠶娘默然相對,片刻蠶娘嘻嘻一笑,走到榻邊,雙手撐著榻緣向後一躍,跳上繡榻的同時也踢掉了軟綢便鞋,舒服地裹著錦被滾了兩圈。
她身子委實太過嬌小,長榻被她一襯,倒像是條小沙船。
“啊,還是皇后的屋裡舒服呀!好大的唷…”她滾著被子呻
半天,見橫疏影仍站在原處、雙手抱
,周身充滿警戒,抬頭笑道:“我把那小子支開啦,你有話同我說吧?”橫疏影身姿不變,淡然道:“蠶娘把雪豔青送到我房裡,想必已看過暗格裡的物事。”蠶娘道:“也沒這麼
細。只是你這屋裡時有黑影來去,蠶娘才留上了心。黑衣夜行必是賊呀!你是耿小子的心頭
,我也得幫忙照看不是?不過,你既然向他坦白了,足見其誠,我本有些惱你的,現下原諒你啦!”橫疏影凝著她,輕道:“對不起,前輩。我全心全意信賴他,可我信不過你。”蠶娘不以為意,笑道:“但這事你偏偏不能同他商量,想來想去,也只能找你信不過、可他信得過的蠶娘啦,是不?”橫疏影俏臉一沉,雙臂環著傲人的酥盈
瓜,片刻忽道:“前輩…見過他在風火連環塢被妖刀附身,是麼?”
“是持刀之時便即失神,”蠶娘糾正她。
“未必是什麼妖刀附身。”
“附身也好、失神也罷,總之就是被人控制了心志,不能自己。
“刀屍”云云,指的就是這種亂神失心之症。”
“這是你要同我商量之事?”
“嗯。”橫疏影鬆開雙臂,白皙的手掌自下
出,掌心裡翻出一團物事:“這就是控制刀屍的東西,姑
中人稱之為“號刀令”古木鳶命我用這個,來控制耿照!”***失了金字
牌,耿照仍是將軍跟前的紅人,對守城門將來說,他的臉就是鐵打的關條。
況且將軍已找了他一天一夜,只差沒將整座越浦城掘地刨。眾人正折騰得不行,見典衛大人自行返回,幾
落淚,連忙飛馬傳報。耿照不敢耽擱,解了匹軍馬徑去,抵達驛館時,但見六扇中門大開,門內從人齊列兩旁“典衛大人到!”
“典衛大人到!”的呼喝聲相連,沿階遞入,與人威武肅穆之。慕容來此不過數
,越浦城驛脫胎換骨,原本的散漫蕩然無存,搖身成為軍紀整肅的大營,也不知是多少人掉腦袋捱鞭子才換得。
慕容柔不在大廳,改在內室召見,顯是事涉機密,聽的人越少越好。蒼白羸弱的鎮東將軍照例又在案後看公文,直到耿照閉起門戶,才隨口問道:“風火連環塢之事,聽說了麼?”
“當夜,屬下人就在現場。”將軍擱下卷宗,抬起頭來,雙目迸出銳芒。
“說下去。”耿照遂將為崔灩月討還公道、兩度進出風火連環塢的事說了,趁機狠參了赤煉堂一本。
慕容柔自稱能目虛假真實,耿照不敢冒險,這番說詞在返回越浦的路上,已反覆推敲過十數次,用的仍是之前“隱而未提不算說謊”的法子,不提雷奮開及蠶娘,連染紅霞的名字也未曾出現,把重點放在鬼先生糾集七玄同盟、火燒連環塢一事上。
他口才不算便給,描述妖刀離垢肆的景況,質樸的語句與凝重的神情卻意外地具有說服力。
慕容柔十指握,枕於頷下,縱使聽的是血河屍洲燃江之夜,麾下十萬兵甲、君臨東海的鎮東將軍依舊冷漠寧定,除了偶爾眉心微蹙,可說是不動如山。
將軍的沉靜不帶肅殺,反而令人安心,耿照越說越見澄明,極言天羅香之主正直單純,缺乏心眼,才輕易受人唆擺,於廢驛一役冒犯將軍,繼而知鬼先生居心不良、已然翻臉云云。
乃至墜江之後又遇強梁,今晨才拖命而回。正要說下去,忽生猶豫。對抗“姑”一事上,慕容柔與他是同一陣線,且不論鬼先生伏擊將軍、
奪赤眼的私怨,觀古木鳶種種形跡,分明意在白馬王朝。
光憑這點,慕容柔便與他勢不兩立。耿照之所以和盤托出,正為爭取將軍為助力,共同對付暗處的神秘組織。然而,要說明鬼先生與古木鳶、與“姑”的關連,卻不能不提橫疏影。
耿照並非沒有想到這一處,只是倉促之間無有良解,原本打算以“據說那鬼先生背後有一神秘組織指使”矇混過去,此際卻想:“若將軍問我“你據何人所說”豈不陷入扯謊即被識破、抑或乖乖吐實的兩難中?”念及姐姐安危,實不願她犯險,一想不對:“停在這裡,將軍豈不犯疑?”他急智不在言語上頭,越是想說什麼,腦袋裡益發空白,額間汗珠微沁。
慕容柔也不催,垂眸叩案,似是在消化他所提供的龐雜情報,片刻才淡淡一笑,抬起目光。
“你可知道,我平生最痛恨的是什麼?”耿照悚然一驚,背汗涔涔。
“屬…屬下不知。”
“你說謊。”慕容柔嘴角微揚,神情似笑非笑。
“你想的是:“將軍平生最恨,定是別人騙他。”可惜猜錯了。”耿照愕然抬頭,正著將軍的蒼白蔑冷。
“我平生最恨,就是自己這雙能辨真偽的眼睛。”權傾一方的男子伸出食中二指按了按眼皮,笑意輕蔑。
“看穿謊言,並不能阻止人們說謊。你以為人在面對一雙絲毫能察之眼時,會變得更誠實還是更虛偽?”耿照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一怔之間,似乎抓到了他的意思,怎麼也無法說出“更誠實”這個答案。
“每個人都有不可或不願告人之事。但不說就不是謊言了,對不?”縱使意興闌珊,那冷銳的目光仍瞧得耿照遍體生寒,彷彿在說:我早看穿了你那可憐的把戲。
“倘若可以,我希望我的異能是把人的心肝剖開,直接看見裡面的東西就好。”他的口氣帶著一絲自嘲。
“我並不在意人們對我有所隱瞞。唯有開口,才能使我知道最多。”
“我…屬下…”
“知道什麼是“絲毫能察”麼?”
“屬…屬下不知。”
“就是我連你什麼時候想隱瞞都知道。”慕容神情蕭索,彷彿連解釋都覺無聊。
“我能知道你何時想隱瞞、打算如何隱滿,甚至能約略明白,你所企圖隱瞞之事…所謂“約略”是指在一次提問內就能讓你白費心機的程度。你覺得,我是經常發問的人麼?”將軍確實寡言。
多數時他寧可靜聽,光用眼神就能使人心懼,自行說到無話可說為止,然而他並不常向人提問。(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唯有開口,才能使我知道最多。不知為何,這話聽來慨比譏諷多。
“你有一項重要的線報想讓我知道,又擔心我問起來源,要不扯謊,要不牽連他人,而這兩件事你都不想它發生,是不?”耿照頭皮發麻,終究是心悅誠服,拱手道:“將軍明鑑。”
“你是聰明人,這套馬虛文就省了。”慕容不耐擺手。
“說罷,我聽著。是否追究來源,我自有區處。要說幾分真話幾分假話,那也全在你,與我全無分別。”
“是。”耿照想了一想,小心翼翼道:“那鬼先生屬於一個名叫“姑”的隱密組織,這個組織共有六名成員,首腦自稱“古木鳶”屬下認為此番妖刀之禍,與古木鳶、姑
息息相關。”將由橫疏影處聽來的情報,源源本本說了一遍,鉅細靡遺,無有闕漏。
倒不是他有多信任慕容柔,而是暗自揣想將軍心思,隱瞞不如坦誠。以慕容柔之明,姑
的陰謀與耿照試圖隱瞞的消息來源孰輕孰重,自不待言,他不會冒險斷了這條重要的情報。
況且,與慕容柔相處的時間越長,越覺此人之所以輕蔑自負,只因不耐庸碌。其鋒銳難當,不過是律人一如律己。比之耿照遇過的諸多上位之人,慕容柔出乎意料地冷靜坦白,不以一己的喜惡決斷。旁人畏其如猛虎,為他辦事莫不痛苦萬分,耿照卻覺將軍之說,每每打開自己的眼界。
言語雖然刺人,其中卻饒有深意,每回聆聽,總能獲得啟發。天降慕容柔於東海,實是姑等陰謀家之不幸,難怪他們念茲在茲,一意取他
命。
“你覺得,”慕容柔靜靜聽完,冷不防地開口:“古木鳶是何人?”耿照心念電轉,頓時明白他的意思,不由一震。
“將軍的意思…此人與屬下相識?”慕容柔搖頭,似是無意解釋,見他滿臉狐疑、苦忍著不敢抓耳撓腮的模樣,才淡然道:“此人若常在你周圍,必留有形跡。
你雖未必察覺,但心底深處難免有模糊的影子,陡被一問,不定能稍稍廓清,浮上心頭。但顯然在你心裡,並沒有像這樣的一個人。”耿照恍然大悟。
正尋思,卻見慕容柔搖手:“此法一經說破,再不起作用。此後所想,皆是疑心作祟的雜臆,若無充分之證據,跟栽贓嫁禍沒甚兩樣。鑑人決斷要靠這種東西,不如去抓鬮。”耿照臉一紅,訥訥道:“屬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