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容栬稍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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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柔想了一想,道:“姑雖危險,現時還對付不了他們。隱而未現的敵人無法消滅,但同樣的,他們也無法收割成果。姑躲在暗處設陷構築,如魚得水。要想佔地取利,便不得不浮出檯面。這點相信古木鳶也同樣清楚。”

“將軍的意思是…”

“他比我們急。”慕容柔的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線,俊美而蒼白的面龐透著危險的光芒。

“耿典衛,你懂不懂捕獵?”耿照微怔。

“幼時在家鄉,曾與鄰舍頑童上山,用陷阱捕過狐兔一類的小獸。”

“捕兔狐有什麼意思,何不捕犀象獅虎、鯤鵬蛟龍?”耿照不失笑。

“回將軍,在屬下家鄉的山野之間,沒見過鯤鵬蛟龍等神物。至於虎豹等兇猛大獸,須得數名有經驗的獵戶連手架設陷阱,方能捕捉。

況且,虎豹不比鹿麃雉雞等野味,尋常百姓也買不起昂貴的虎皮,專司捕虎的獵人都向相的員外老爺稱貸,借了銀兩,才得張羅器械。捕到虎豹猛獸,也才知道賣與何人…”驀地會意,雙目熠熠放光。古木鳶意在朝廷,所網羅的手下,無不是針對七玄、七派這樣的大獵物,其背後必有強大的力量撐持。然而稱貸越高,保息越重,握有如許強助,便如同借了殺人的高利貸,若徐徐圖之,光利息便能生生壓垮姑

妖刀入世至今,雖造成許多傷亡,但死傷並不能帶來利益。無論是誰在“姑”身上押了重注,決計無法滿足於現狀。

這樣的不滿,將悉數成為姑…不,該說是古木鳶的壓力。

“為此,他們才不得不燒了風火連環塢,做出點成績,權作抵押。”慕容柔冷哼道:“這一著是明棋,非是暗子。

由此觀之,那古木鳶似已坐不住,才行險走了這一步。”耿照知他意有所指,卻不明白火燒連環塢比起妖刀的肆殘殺,究竟“險”在何處,是挑上家大業大的赤煉堂殊為不智,抑或毀去象徵霸業的總壇風火連環塢,從此與赤煉堂結下不解之仇?

正自思量,院外遠遠傳來人聲,一名親兵飛步來報:“赤煉堂雷四太保已至,正在前堂候著。”慕容柔冷笑:“你瞧,這不來了麼?傳!”耿照推門而出,朗聲道:“將軍有令,速請四太保來見!”暗忖:“雷門鶴前來,自是為了風火連環塢。

傳聞四太保與大太保不睦,那夜化狼逞兇之人…會不會是他?”打醒十二分神,暗自留心。親兵跨刀而去,要不多時,錦衣華服、黑瘦悍的四太保“凌風追羽”雷門鶴穿過門,遙見一名黝黑少年昂然立於階上,認出是雷奮開繪影圖形、遍傳水陸碼頭的影城耿照。

關於這名少年典衛的傳聞,近在越浦可說是甚囂塵上,前他與染紅霞闖赤煉堂連敗三位太保之事,雷門鶴在途中已接獲報告,心想:此人一意為南津崔氏出頭,火燒連環塢一事,嫌疑著實不小,當下未動聲,拱手笑道:“久仰典衛大名,今一見,方知傳聞大謬。耿大人這般英雄少年,市井言,豈可盡表?”言笑間袍上階,親熱地去挽耿照手臂。耿照淡淡一笑,搭著他的腕臂圈裹袍袖,雷門鶴頓覺一股深般的無形力將自己往前拉,心中冷笑:“試我來著,好個狂妄小子!”他一身功夫俱在腿之上,膝彎微屈,也不見有什麼多餘的動作,剎時身子沉墜如凝,將臂上的無形力俱導入青磚地面。

耿照若一味硬拔,除非將整座階臺扯將起來,否則難動他分毫。兩人暗自較勁,雷門鶴絲毫不落下風,不僅遊刃有餘,更覺這少年的臂圍之間,隱隱有一朦朧空處,其間力有未逮,正適合長驅直入。

雷門鶴商賈出身,打細算,遇天大的便宜不佔,委實心癢,咬牙暗道:“罷!給你個教訓嚐嚐,知我赤煉堂非是無人!”臂上運勁,自耿照肘腕間突入,果然直抵中宮,無比滑順,發覺不對時已然不及…

少年臂間便如一隻空鞘,專為這一擊量身訂做,神劍縱銳,卻無法劈開自身的劍鞘。雷門鶴手掌按上少年的膛,卻連絲毫勁力也吐不出,錯愕之間,對方左手食、中二指往他臂內的“分金”上輕輕一彈,震得他半身痠軟,兩人倏然錯。

在旁人眼裡,是四太保上前親熱拉手,耿典衛與他把臂握,另一隻手按他背心往前一送,淡道:“四太保客氣。將軍久候多時,請。”只雷門鶴心知肚明:耿照若有殺他之意,手掌一吐勁,自己絕難有幸。

驚怒不過一霎,忖道:“才去了嶽宸風,又來個耿典衛,鎮東將軍麾下能人異士忒多,實不容小覷。如非握有鹽漕巨利,本幫焉能立足?”想起此番來意,笑容益發親切。

耿照一試之下,則是略失望。他在十方轉經堂的樑柱上窺看過雷門鶴,但其時碧火神功未成,看不出他的武功深淺,只記得明姑娘贊過此人“基不壞”直到此際,才確定不是害死雷奮開的青袍客。

蠶娘所授的“蠶馬刀法”心訣,青袍客與之鏖戰過大半夜,一模一樣的路數,不可能冒著要害受制的風險再中一回,雷門鶴必不是青袍怪人。

原本便寥寥無幾的兇嫌名單,又不得不劃去最前沿的一條。兩人一前一後進入書齋,案後,慕容柔正信手翻閱卷宗,並未抬頭,只淡淡道:“坐。”雷門鶴為他辦差已久,算得上是合作愉快,知他不愛逢拍馬那一套,也不廢話,拱了拱手,徑行落座。慕容柔瞥了耿照一眼。

“你也坐。”

“是。”耿照揀雷門鶴對面的位子坐定,兩人隔著書案遙遙相對,但見雷門鶴笑容可掬,似未把方才手一事放心上。

“風火連環塢出了這麼大的事,夠你忙的。”慕容柔垂眸叩案,輕聲道:“我已派耿典衛全權負責調查,你若有什麼新線索,莫忘了照會他一聲。”

“小人理會得。”雷門鶴笑道:“為免驚擾鳳駕,小人會嚴密規範手下,說是天乾物燥,不小心引了火,才釀成災禍。不會讓他們到處胡說的。”慕容柔點頭。

“也是。雖說言難,總比推波助瀾為好。”

“這是小人分內之事,不敢使將軍為難。”

“行了,我知道了,雷老四。你回去罷。”將軍低頭運筆,明顯就是送客之意。耿照料不到這次會面竟如此短暫,聞言起,誰知雷門鶴卻端坐不動,微微一笑,抱拳拱手:“小人還有一件事,要向將軍稟報。”

“喔?”慕容柳眉一挑,神情似笑非笑。

“說。”

“風火連環塢付之一炬,敝幫折損大批好手,駐守總壇的幾位太保或不幸罹難,或下落不明,可說是元氣大傷。”雷門鶴垂首道:“適逢鳳蹕於此,本幫五大轉運使聯名請求小人加派人手,以維持越浦周遭的靖平,小人思前想後,也覺有理。”慕容柔點頭。

“要當這個家,你也難做得緊。”

“是。”雷門鶴恭恭敬敬道:“按小人所想,不妨將陸上人馬撤回一些,專心維持江面平和就好。敝幫於舟中起家,陸地上的買賣本非所長,要是顧此失彼,辜負將軍的栽培與期待,小人便罪該萬死了。”慕容柔笑道:“你說得忒有道理,我也不能說個“不”字不是?”雷門鶴慌忙起身,長揖到地。

“將軍這麼說,真真折煞小人啦!將軍只消吩咐一句,敝幫上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只是總壇不幸,一夜盡付祝融,赤煉堂內外元氣大傷,三川乃本幫命脈,五大運轉使所慮亦非無由,適逢鳳駕駐蹕,茲事體大,我等實不敢逞強鬥勇,失了本份,望將軍明察。”

“你們個個都要我明察,我能裝作沒看見麼?”慕容柔怡然笑道:“就照四太保的意思辦罷。我希望至少江面上要鎖得嚴實,連一條船也不能放過,你回去轉告陳、曲、季、陸、張五家:既免了陸地的差使,水面便不得再扣斤減兩,否則本座也不再回護,一切公事公辦。”闔上卷宗遞過去,以眼神示意:“喏,這個與四太保。”耿照接過匆匆一掠,見是簿冊一類,再看幾眼,赫然發現其上詳載了某年某月、某條水道縱放船若干、船中男女多少、收取江資幾何,鉅細靡遺,與賬本相彷彿。

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是赤煉堂的內帳。雷門鶴面丕變,不敢細看,雙手接過高舉過頂,俯首道:“小…小人明白。小…小人該死…小人…”一時無語。堂堂東海第一大幫會的首腦、手綰數萬幫眾的四太保汗浹背,彷彿手裡拿的是一本寫滿歿辰的生死簿。

慕容柔卻沒給他息的機會,揮手道:“去罷!近內切莫走遠,指不定我什麼時候找你。這話也替我帶給五大轉運使。典衛大人,送客!”

“是。”耿照一路送雷門鶴出小院,見他轉身時滿臉戾氣,面黑得嚇人,渾不似初見那般遊刃有餘,只怕那簿冊真是殺手鐧,一出手便粉碎了四太保的如意算盤,教他扣著掩著的心思頓成一腹餿水,偏又嘔之不出,益發好奇起來。誰知屋裡慕容柔的臉也不好看,沉聲道:“把門關上。”口氣像要碾碎砂石似的,白皙光潔的眉間緊蹙如鐫。耿照沒見過他動怒的樣子,沉重的威壓迫得人難以息,斗室裡彷彿再也不到空氣,心下駭然:“難怪東海有這麼多畏罪自殺的貪官蠹將!哪個犯過心虛之人,受得住如此一怒!”他懷坦蕩,復有碧火神功的渾厚修為,垂手靜立在一旁,氣息凝斂,恍如淵渟。片刻慕容回神,眼中掠過一抹混合了驚訝與讚賞的異采,容稍靖,伸手將背後牆面的覆布揭下,出一幀巨幅的東海道全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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