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緩緩收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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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過是前半場的錯誤印象罷了。眼前本就是兩名李寒陽在對打,一樣強壯、一樣迅捷,一樣裂地碎石掀塵攪風,一樣單人孤劍,即有萬夫不當之勇…

當兩個人毫無顧忌,放開手來狂毆痛擊之時,連殺伐聲都彷彿能貫透耳膜,震撼臆,觀戰的眾人頓覺自己無比渺小。但耿照清楚知道不是這樣。復位經脈之後,他體內奇經八脈的脈行與李寒陽已無分軒輊。

李寒陽出身名門,復得諸鳳殿之傳承,修習內功、研劍法逾四十五載,距三才五峰的境界只差一步,其脈行非同小可。

舉重若輕,大巧不工,運使起來遊刃有餘,猶如手中神兵鼎天鈞。耿照倚之重塑經脈,最後經李寒陽幹坤一定,功成圓滿,等於憑空得到他四十五載的修練成果,運功時只覺脈中行氣如劍,大招以一縷內息便能推動,鼎重劍輕、運轉自如,似能略窺李寒陽的巨劍心法,益發明白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

不停變換方位,是為了避免正面鋒,以減輕獨對李寒陽的巨大壓力。無奈此計雖好,卻有一處不可行:比起內功基的差距,李寒陽在招式、實戰經驗上更擁有壓倒的優勢,纏鬥一長,耿照頓顯支絀,只能借位移爭取空間。而“劍勢”的威力,在實戰中則發揮得更加淋漓盡致。

碧火神功對氣機的靈反應,此際竟成缺陷:李寒陽的“拔劍無罅”與揮動實劍時所迸發的殺氣,在碧火功的先天應裡幾無分別,過往料敵機先的無雙利器,反而造成致命的混淆。

戰中李寒陽一劍揮落,耿照及時躍起,欺鼎天鈞沉重巨大,回劍不及身墜,便要搶先出手,驀地李寒陽一抬眼,耿照頓覺幾處可乘的空隙,俱被他的目光封死,盤算落空,咬牙暗忖:“我只揀一處下手,難不成你有四條手臂!”藏鋒還未扎落,心頭忽生不祥,本能回刀一封,鼎天鈞劍攔掃至。適才應的四路封絕劍勢之中,其一竟是實劍。耿照紮紮實實捱了一記,被雄渾勁力掃出三丈餘,滾到圍牆邊彈撞回來,才得緩手拄起。幸李寒陽並未追擊,僅於三丈開外平舉大劍,腳踏丁字步,山風捲塵,吹得披風獵獵作響。

權領諸鳳殿、號令三千遊俠的南疆劍首並不愛貓捉老鼠的遊戲,他看透了年輕對手的實力及缺陷,明白此際不應抱持期待,決定終結這場無益之戰。而決勝,只要一劍就好。一切彷彿又回到了開始。力量不及,招數不及…縱使解決了心魔關大患,耿照發現自己仍距勝利十分遙遠。但只剩最後一劍的機會。碧火神功不是李寒陽的對手,連意外突破“洗髓返骨”的八關境界、得到堪比李寒陽的鼎天劍脈,仍無法一舉戰勝此人。除非另有奧援…化驪珠。新得的鼎天劍脈,應更能承受驪珠奇力。耿照暗提內元,以一縷氣絲輕觸臍間寶珠,然後逐步增強力道…強韌的體似給了化驪珠絕對的信心,也可能是真氣的緻密程度終於凌駕奇力,耿照覺化驪珠的力量穩定輸出、增幅著,與碧火真氣融為一體。

估算,驪珠釋放的力量約莫提升了三成內力,還在持續增加。鼎天劍脈、神兵利器,突破八關心魔後重獲新生的碧火神功,再加上穩定輸出的驪珠奇力…耿照把擁有的一切加總起來,再無保留,拖著“藏鋒”向前邁步,‮腿雙‬錯的速度越來越快,藉由奔跑,繼續增幅化驪珠提升內力,靴底踏過的地面都被夯成燒瓦似的一片赭黃,拖曳著的刀尖劃過產生質變的堅硬地面,爆出成串火花!

李寒陽身姿不動,驀然抬頭,除了劍尖與靴尖連成的縱軸之外,周圍的空間俱被“劍勢”死鎖,一丈之內,無論耿照是左閃右繞抑或伏低躍高,都將被看不見的氣機籠罩,甚至會在動作的瞬間產生微妙的停滯,彷彿被他的目光捆縛於空中,旋被巨劍斬落!

唯一無備的,只有居中的縱軸。此間是決勝之地,等待少年的只有閃耀著血暗銅的巨劍鼎天鈞。

“來吧!”初老的遊俠雙目熾烈,在心中吶喊著:“這一劍將分出勝負!”

“還有什麼是可依恃的?”少年俯首飛步,長刀拽得火星嘎響,疾奔中猶帶一絲冷靜:“碧火神功、化驪珠…我還擁有什麼?”極度的專注令耿照沉入虛空,彷彿又回到索遍枯腸尋找靈的當兒,虛識中不住翻動的畫面宛若書頁,直到一小塊畫面像是要裂開了似的,出背後他從未見過的丬角…“他在做什麼,老二?”韓雪氣急敗壞地扳過聶雨的肩膀。

“是藏有什麼暗招後著,還是想搶在李寒陽出手前閃過巨劍,欺入劍圍?”聶雨眉頭緊蹙。

“不可能。劍勢所及,絕無生路。”他不知道耿照在想什麼。

這一步是死棋,沒有這種道理!風篁握緊刀柄,駝鈴“當”的一跳,回神才發現掌裡既溼又冷。

正面對敵絕不能勝,以李寒陽的功力與鼎天鈞的沉銳…沒辦法了。他一咬牙解下配刀,拼著師父責怪,也要以迴旋絕式分散李寒陽的注意力,及時解救耿兄弟…

媚兒側身躍出橫欄,沒命地朝戰團中心奔去。她沒敢開聲,唯恐洩漏一絲真氣,趕不及在巨劍砍落前將小和尚撲倒。

她從沒像這樣恨過自己腳程不夠快,恨自己沒有痛下苦功鍛鍊輕功。或許是小和尚太快了,她跑到臆裡彷彿再也不到一絲空氣,卻只能望著小和尚的背影心中發冷…

耿照沒有閃避或伏躍,就這麼衝入軸線的盡頭,連人帶刀撞向鼎天鈞劍!

“來得好!”李寒陽意興遄飛,劍光映亮了他的鬚眉鬢髮,銅巨劍在虛空中留下數個互不相連的殘影,倏地斬入耿照左肩!

媚兒連停都沒停,身形頓矮,一連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勉強撐起身來,綢襟嬌裹的一雙綿劇烈晃盪,尖翹腹圓,彈撞之間不住抖落沙塵,更添悽豔。

“小…”她張口喚,還沒發現喉音既啞,眼角已滾落大顆淚珠。凝眸望去,忽爾一怔。山風呼嘯,久久不息,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圍突然爆出零星的掌聲,瞬間如點菸硝,轉眼炸得了一片轟然。

“好!好功夫、好功夫!”

“這…這真是太厲害了!”

“這等身手,大開眼界啊!”媚兒眼睛,終於確定場中二人景況:極招過後,李寒陽的巨劍砍中耿照肩膊,卻未將他砍成兩丬。是李寒陽及時止住了手,因為“藏鋒”的薄刃自巨劍脊側斜斜貫出,就像貫穿一片軟木似的,刀尖指著李寒陽喉間,只差分許便要見血。他的劍不得不頓止。耿照亟刀,以鼎天劍主的造詣,輕輕一轉劍柄,便能將長刀折斷,藏鋒卻像融進了巨劍似的絲紋不動,密合之甚,可想見此刀快利,竟是可一而不可再,忽然省悟:“是…是我贏了。我勝過了鼎天鈞劍之主!”左肩的痛楚令他臉發白,卻難掩得手後的心旌搖曳:“承讓了…李大俠。”鬆開刀柄身子微晃,便要栽倒。李寒陽以迅捷的手法連刀帶劍一揚,隨手落地面,飛快點了他周身幾處大,及時將人接住,朗大笑:“贏得漂亮啊,典衛大人。你實在是個處處出人意表的奇人,李某之敗,無話可說。”耿照在鼎天鈞劍及體的瞬間,以刀刃貫穿了劍身,搶先指住李寒陽的要害。李寒陽的“劍勢”鎖住他所有的退路,迫使耿照於中軸決勝,而巨劍也的確準地斬中對手…

唯一料不到的,只有貫穿神兵鼎天鈞的奇刃藏鋒。劍脊本是劍器罩門,藏鋒由邵鹹尊親炙,自是天下少有的利刃,以已之強攻敵之弱,致勝的道理似乎並不難想象。

然而李寒陽出招時劍上飽注內勁,堅逾玄鐵,在場一干武學行家心下雪亮:無論耿照拿的是何等神兵,都不能仗器利刺穿李寒陽手裡的鼎天鈞劍。

這一擊的、氣、神須與李寒陽相若,足以抵消他加諸於劍上的力量,令刀劍迴歸原初的物,方能以刃利制脊鈍,得戰果如斯。

這可是極高明的武學境界。只是誰也說不出這是什麼武功,除了一名少女之外。

“他媽的!真是絕了。東海這鬼地方,啥事都能有!”任逐作夢也想不到,耿照竟能在鼎天劍主手底下取得一勝,樂得眉花眼笑,若非礙於場面,只怕要手舞足蹈起來。

回見任宜紫罕有地蹙起柳眉,若有所思,心想這丫頭莫非是嚇傻了,居然轉了子,促狹道:“怎麼,模樣忒認真,看出了什麼門道?”任宜紫言又止,片刻才低道:“這招我見過。”任逐切的一聲,只當她信口雌黃,渾沒留意侄女默默擎出了隨身不離的同心劍,對著劍脊末端發怔。阿蘭山的初陽下,劍身近柄處映出一枚針眼般的小孔,居然穿了天下知名的碧水紋鋼。

***耿照的心識“醒”了過來。他維持盤坐的姿勢,以先天靈覺觀視體內諸元,確定無礙後再行搬運。

比過往更純的碧火真氣在新成的經脈內運轉如意,行一周天不過盞茶功夫,渾身暖洋洋的如浸溫水,說不出的舒暢。為造這副全新之脈,耿照用去九成以上的真氣,即使算上異常爆衝的部分,所剩內力亦不及普通時的一半。

要調復至巔峰狀態、並適應新的脈行,少則要十天半個月的光景。但對力量的運使,耿照卻有著和過去截然不同的看法。

鼎天劍脈的驚人處在於:只須少量內息,便能產生極大的效果。李寒陽以、氣、神等內三合,以及手、眼、身等外三合為“六合”劍出必是六極合一,故毋須倍力加催,極求蠻勁內功之大用。

如能花費數年光陰好生揣摩,再佐以實戰驗證,當盡得其執千鈞如一羽的無上心訣,但光是鼎天劍脈簡用內息、脈行如劍的好處,此刻耿照便已十分受用。

他將最後一口濁氣吐盡,緩緩收功,終於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白皙雪靨,鼻樑高、五官深邃,一頭火焰般的深紅捲髮,馥烈的體香混著汗津潤,自雪沃的襟口湧出,女郎的邊頰畔黏著幾綹帶汗的溼發,翹著雪高跪在耿照身前,惹火的體曲線一覽無遺,正是媚兒。她手按耿照口“膻中”另一隻手卻不避嫌地伸至他腹間,溼濡的掌心抵著丹田氣海,拼命輸送內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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