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既無妖異瞳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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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赤錦水晶心竅,立時明白其中的道理。在七玄大會之前,金環谷將持續對遊屍門之的遊離派門採取行動,直到她們臣服為止。
問題是:金環谷…或說狐異門的心到底有多大?實力強如天羅香,派系多如五帝窟,武功高如南冥惡佛、狼首聶冥途等,都不是能任人宰割、輕易驅使的,便要個個擊破,距大會召開尚不及旬,難道竟能都收服了?
“故遊屍門絕對是金環谷的首要目標,不達目的絕不放棄。”
“…因為我們最弱小?”
“沒有不敬的意思。”胡彥之雙手微舉。
“就事論事而已。”
“我只有一事不明。”符赤錦倒也不生氣。
“本門落腳處十分隱密,外人無可乘之機。至於我,目標是顯著了些,經常出入驛館公門,又有朱雀航宅邸,可我每回外門,絕不走同一條路,連今兒上朝鑫門橋市都是臨時起意,金環穀人馬怎能預先埋伏?”胡彥之笑了。
“符姑娘懂術數否?”
“是指術法方伎麼?”符赤錦嫣然一笑。
“外人總以為遊屍門通左道,其實是天大的誤會。至少奴奴的三位師傅都不是以術法成名,或有涉獵也說不定,我是決計不會的了。”胡彥之搖頭。
“我指的非是奇門陣法,而是算學。如百雞百錢、雞兔同籠、借馬分馬等,以算籌計數推算,演出各種數目難題之解。符姑娘聽過麼?”符赤錦抿嘴笑道:“只會心算罷?市易買賣,常需用,其餘奴奴見識淺薄,不曾聽聞。怎麼你們那兒的算學,專門處置禽鳥動物的問題?”胡彥之不覺哂然。
“那只是題目,不是真拿來數雞算馬。算學乃奇門術法之本,卻又不同於術數。狐異門的武功,與算學大有干係,其中一支名喚秘閣的,專門鑽研各種高深學問,尤
數算之學。”從懷裡摸出一本薄冊,翻到其中一頁:“我在平望拜當代算學大家、司天監曹勿平曹大人為師,讀過幾年算經,這段經歷算是我平生至慘,不堪回首。你猜是誰送我去的?是教我驗屍審案、追捕要犯的另一位師父“捕聖”仇不壞。
“仇老兒說了,捕快抓壞人,不是擒拿高、輕功妙便頂用,很多時候你得蹲點埋伏,還得追蹤、猜測犯人的形跡。瞎猜一通,那就是賭運氣。想要更靠譜些,算學能幫上一點忙。”符赤錦接過薄冊,見上頭密密麻麻,何何時、途經何處,往向何方、費時幾何…竟是關於她
常行蹤的詳細記錄。
“我跟蹤你,可不是光伏屋脊便罷。從這些記錄中理出數字,便能推出你慣行的路線、前往的目的地等,雖非萬試萬靈,總比賭骰子強些。附帶一提:賭骰子也能靠算學預測,我那時在京城贏了不少。”胡彥之斂起貪婪的懷緬之,一本正經道:“秘閣烏衣學士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於算學一道的造詣勝我百倍,縱無本大爺的縮地法追蹤術,拿這冊子的一半去運籌推算,也能約略推出你隱匿行蹤的思路習
,就算有十條可能的地點路線,那也不過就是安排十組人馬而已。金環谷手下眾多,玩得起這一碼。”符赤錦知他言語浮誇,雖未必見疑,倒也沒有全信,微笑道:“胡大爺恰恰趕上相救奴奴,莫非也是用算籌排出來的?”胡彥之笑道:“這麼厲害我就改行當相師啦。依我
略的估計,符姑娘今
有金瓜井、甜水巷、老梅張家與朝鑫橋市等幾個可能的去處,我早上辦完事恰離朝鑫門近些,順道一繞,正巧碰上。”翻到注寫的最後一頁,果然以炭枝潦草地寫著金瓜甜水等四條地名。符赤錦笑容凝於粉面。她一早出門本想繞道金瓜井…那裡與棗花小院可說是風馬牛不相及,一個多月來她已習慣這樣的迂迴轉進,以保三位師傅周全。
胡彥之就算通剪綹,能偷偷把朝鑫橋市寫在空白頁上,也決計猜不到她今晨踏出朱雀航大宅的門口時,心上一閃而過、旋又拋諸腦後的念頭。
“所幸…”她勉強一笑,像說給自己聽。
“本門據點甚是隱密…”
“城北北津航以南,介於舊老槐裡與銅駝陌之間。此範圍雖大,足有數千戶人家,畢竟不是漫無目的。”胡彥之有些歉赧,彷彿不想戳破她美好的想像,只是不得不然。一股涼意從符赤錦的腳心竄上腦門。
這片區域是劃得大些,但毫無疑問,棗花小院便在其間!若烏衣學士的算數真勝過胡彥之百倍,若他們為搜尋遊屍門三尸的行蹤也花了偌大心血,從不曾放棄…
有無可能,她們距敵人破門而入的命危機,始終只有一步之遙?胡彥之見她臉上的血
飛快消褪,蒼白得有些怕人,倒沒想過要這般驚嚇她,笑著安
:“符姑娘勿要驚慌。
所幸你夠機靈夠狡猾…呃,我這是誇獎你別多心…從來沒走過一模一樣的路,能歸納出的線索就這麼多了。數算固然誠實無欺、纖毫畢現,但壞也就壞在這裡,它沒法推導出不存在的物事。
“要是你的行動再有更多的慣,那就很難說啦。就眼下,我老胡找不著的地方,料金環谷那幫書蟲也未必…你怎麼了,符姑娘?”符赤錦揪緊他的肘袖,面白如新紙。
“我小師父她…每固定去一處。同樣的地方、同樣的辰光,做同樣的事,風雨無阻…如是這般,算不算是“更多的慣
”?”***頭頂的烏雲間如擂戰鼓,彷彿下一刻,便要將壓天的黑翳震落一地。
空氣溼濃到連陣陣低咆的大風也吹之不散,誰都曉得這見鬼的雨終於要來了,各行各路的人們開始奔跑起來,以免少時淋成了落湯雞。
新槐裡外,掛川寺偏堂,參早禪的香客紛紛趿鞋而出,連提著香花金燭在廊間兜售的女童及婦人也都散了,人中只一抹腴潤曼妙的淡紫衣影嫋嫋逆行,眾人見了她總不由自主地讓出道來,像被那淡淡的溫熱馨香勾得回頭,多看幾眼才捨得離去。
掛川寺是越浦為數不多的央土大乘佛寺,香油比不得東海諸多名山古剎,老舊的建築處處可見未髹漆的質樸木,長年被煙檀燻成了烏沉沉的黑,格外顯得莊嚴靜謐。
新舊老槐裡間是城北的舊街區,這兒的屋頂都是矮矮的一片,蜿蜒起伏有如龍鱗。紫靈眼的選擇其實不多,無論青面神或白額煞,都不希望她沒有寶寶錦兒的陪同,獨個兒走得太遠,故外有市集、內有佛堂的掛川寺,便是她步行能及的最遠疆界。
紫靈眼將紙傘擱在廊口,唯恐木像沾上桐油的氣味。偏堂裡一個人也沒有,連知客僧亦都不見,紫靈眼並未從貯香匣中取香,每隔三她會添新香入供匣,今天正是買香的
子。
返回廊間,不見賣香的婦人,只一名乞丐模樣的微佝漢子蹲在廊階下,身前擺了個破舊漆籃,放著幾把質地劣的灰泥香。
掛川寺不小販入寺兜售零什,卻不讓在寺中乞討。要換了平時,這漢子早被哄出去了罷?紫靈眼不容許自己在貯香匣裡供入一把劣質的灰泥香,但眼下似乎又是別無選擇。
裙下臺階時,忽一道青芒穿出雲層,旋即轟隆一響,彷彿整座偏堂的房瓦都震動起來。她喃喃自語:“要下雨了呀。”波瀾不驚逕行而去,見乞漢兩眼青白,竟是盲瞽,邊從懷
裡取出繡荷包,邊蹲下身問:“老人家,你這線香怎麼賣?”乞漢嘶道:“上好的桂藥,一把百五十文。”一指籃底:“錢放這兒,我能聽見,休要欺我。”紫靈眼低頭一瞧,哪有什麼銅錢?全是零碎鐵片,敢情這人不但眼瞎,連耳力也不行,旁人拿
劣的灰泥香換走昂貴的藥香,以鐵片偽作銅錢擲入籃底。她喃喃道:“如此濁世,竟欺佛前!”從荷包裡摸出一小錠碎銀,放在乞漢手裡,輕聲淡道:“這是足兩銀,我全買了。”忽又想到,若人家欺他目盲耳背,豈非便宜了惡人?不由嘆了口氣,縮掌於袖,逕牽乞漢之手,冷道:“我帶你找師父兌銀。”其時寺廟多兼營儲兌,她將銀兩兌了,教寺中僧人為他好生保管,按
發辦衣食,不致讓旁人再奪了去。
乞漢微怔,雙足如釘再牽不動,搖頭嘆息:“姑娘,你心腸忒好,某實不傷你。請姑娘莫要反抗,與某走一趟金環谷,我家十九娘必不為難姑娘。”紫靈眼一凜,振袖甩脫,那乞漢“呼”的一聲,右手鷹爪直取她面門,竟是極厲害的擒拿手法!
紫靈眼的拳腳不甚高明,仗著身法騰挪閃避,不與他相觸。怎奈乞漢全然不受瞽目所限,彷彿周身是眼,雙臂擾風、指爪黏纏,勾著紫靈眼袖緣越攪越深,她稍一不慎左臂受制,眼看關節將被卸脫,不敢再有保留,一
額髮,
出長年遮覆的右眼…金環谷便是防到這著,才派出“目斷鷹風”南浦雲這等好手,料他自幼失明、有眼無珠,自無懼於昔年血屍王紫羅袈的成名絕學“紫影移光”周圍埋伏打扎的,正看南公如何擒下這冷豔清麗兼具的美人“玉屍”見紫靈眼發下之眼平平無奇,既無妖異瞳
,也不曾放出華光異彩,就是隻黑白分明的美眸,與左眼渾無二致,不免大失所望。
如非任務在身,怕要喝出倒採。而勝券在握的南浦雲突然一動也不動。紫靈眼盯著他,彷彿右眼伸出一筆直細線,就這麼“穿”進南浦雲覆著白翳的瞽目,瞳
越來越淡、越來越淡,終至半點顏
也無。
南浦雲全身劇顫起來,鼻下眼眶、乃至耳都滲出鮮血…驀地一聲慘叫,叫聲卻像被拉到了遠方,戛然中絕。方才還生龍活虎、佔盡上風的南浦雲,金環谷中首屈一指的指爪高手,就這麼斷了氣。
出褸衫的肌膚均勻呈現某種怪異的青白,彷彿在原本黝黑如鐵的肌膚刷上一層摻了
脂的暗銅
,不復絲毫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