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真正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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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說話就是這麼有道理,魔君不由自主點了點頭,難怪大夫要揀夜半時分悄悄說。

“…那麼,”他怯生生問:“第二項…是什麼?”大夫慈愛地點頭,出讚許之

不愧是我顏元卿看中的人啊,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血甲門的嫡傳,沒有驚惶失措、哭天搶地的愚蠢作態。

“第二項嘛,就是‘一甲單傳’。”見少年出受寵若驚的詫喜,還有那難掩的害羞與無措,顏元卿手捋美髯,笑道:“你已明白,世人懼我血甲門若蛇蠍洪水,像我們這樣沒有據地、沒有盟友,沒一丁點稱得上‘勢力’的派門──說不定在江湖人眼中,連‘派門’二字都說不上──若要求存,最緊要的是什麼?”魔君雖年輕,腦子卻不胡塗。武功傳承都可以不要,靠的自非硬碰硬的手段,該是…智計罷?少年一到這兒,倏又沉默下來。明明我一點兒都不靈光啊!比起那些棄醫回鄉的師兄們,他也只是不過不失而已。

“…是警省。”大夫看出他的心思,含笑搖頭,正道:“無與倫比、夙夜匪懈,勝過針尖鼠須,足以超越世間一切無聊猜疑的警省之心,是本門最最珍貴的絕傳。

有此警覺,你羸弱的武功有機會進,寡少的智謀,有機會成長學習。所犯缺失,才有命求全補過…便為此故,本門前賢才立下了這條單傳的規矩。

“你不會知道,我收過多少徒弟,更不會知曉,我有沒有師兄弟,又或者他們有無傳人。抱持這份警覺,將除了你以外的每一位血甲傳人確實埋葬,是你在面對世人之前,乃至血洗天下之後,終生不輟的功課。將來你收的徒弟,也務必使他們有此警悟。”魔君果然是顏元卿遇過資質最好的血甲之傳,勝過先前每一個。

明明生了副老實的面孔,常應對也說不上機,卻能於利刃搠出之際,及時徒手握住,刃尖入體不及一寸,未足致命。

顏元卿武功平平,應付一名十七、八歲、體格健壯的孩子,優勢不多,一搠不入奮力強奪,少年慘叫一聲,掌血飛濺如雨。那橫過掌心的刀疤迄今猶在,只差分許便要切斷掌筋,廢去左手,今便無馳名天下的外科醫聖了。

身為血甲之傳,顏元卿極力尋找資質稟異的年輕人,但因他還不想死,只好遵照師囑,一一將其埋葬,直到命定的失手之到來。左掌受了重傷的少年,之所以逃過一死,蓋因倒地之前,抓了瓶離合散撒向恩師,明黃的霧霰“唰!”籠罩住撲來的猙獰面孔,顏元卿摒息不及,入口鼻,絆著掀翻的幾墩,痛苦仆地。

“離合散”中,用了高濃度的天麻,雖有祛風通絡、治療搐拘攣之效,大量服用卻能致命,入鼻腔,更易使喉中黏滯,氣息難通,是一味須得小心酌用的臣藥。

少年是無心抑或機變,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然而這關鍵的一手,卻使得這夜的醫廬,成為相互撕咬、奮力求生的殺戮場。天明時分,當傷痕累累的少年推開門,走出竹廬時,留在身後的除一地狼籍,還有一去不回的善良天真。

新的祭血魔君誕生了,以血甲門最正統、最完美的形式。即使還沒有高強的武功,醫術也只能說是玉鞘頭而已,尚且談不上“心計”二字,然而新魔君的前景一片光明,沒有克服不了的坎兒,一如惠生谷山巔初的曙光。

他已許久許久,沒憶起那的心情了。直到現在。──聶冥途!那頭髮瘋的老狼從離開冷爐道起,就有計劃地狙擊他。祭血魔君知他一路尾隨,料想看在“那人”的面上,聶冥途的狂言不過恫嚇罷了,只拉不下臉面,跟出數里、乃至十數里後,總能知難而退。

常生活的掩護身份,乃魔君立身的本,當然不能教他跟出點眉目來。祭血魔君打定主意,在暗樁變裝易容,取得武器醫藥的補給之後,雙方優劣立判,聶冥途再不知趣地尾隨跟蹤,就是魔君動真格的。

他不介意把握機會,清理己方陣中的渣滓。鬼先生也還罷了,以“那人”之清明高聖,實不該納聶冥途這樣的卑劣之徒於己方陣營。

他全然無法理解這樣的思路。而聶冥途就在他補足給養後,發動了第一波攻擊。

“瘋”不足以說明狼首的可怕,他的布計是經密設計、謹慎評估,佐以不要命似的魄力執行。

《青狼訣》的優勢在此役中展無遺:打不死的皮厚、驚人的復原能力,皆非《青狼訣》最致命,而是以如此的身體條件戰後,累積下來的經驗與反饋。

龍皇祭殿中初手的一面倒形勢,在首波突襲中,業已蕩然無存。祭血魔君的傷勢未復,內息耗竭“花爵九錫”的無形刀氣威力大減,所幸青狼訣雖無所不愈,到底忌憚破魂血劍的屍毒,魔君仗著招式妙輕功高絕,勉強脫身,卻難以甩脫狼首的追蹤。

往後數間,兩人手十餘度,聶冥途似乎不用休息,總能找到魔君最疲憊的時候出手,戰術靈活百變,渾無顧忌,幾乎成功殺死對手。

連魔君自己,都忍不住開始懷疑:他能活到現在,極可能是出於聶冥途“貓戲老鼠”的惡意,一旦樂趣耗盡,便是絕命之時。

回家的路途超乎想象地遙遠。為避免身份暴,即使命懸一線,祭血魔君仍不能徑奔據地,不得不拖著傷疲之身,在越趨不利的戰況下,迂迴地大繞圈子──但或許這正是聶冥途的盤算。

到最後,祭血魔君若非氣空力盡,死於中途,便只能將狼首引回老巢,亮出最後一張底牌,兩者均是聶冥途的勝利。

待魔君意識到這點時,他已別無選擇。數未曾闔眼的逃竄、格殺、心計鋒,他的體力已至極限,光憑意志無法打倒聶冥途這種級數的對手,再不回據地,將以最糟糕的結果收場。

至絕境的血甲門之主發動奇襲,戰圈卻不在刀劍拳爪間,而在於人。以刻意延緩發作時限的腐屍毒,無聲無息地藥了整村人之後,聶冥途持續增幅的猛烈伏擊忽爾中斷。

“斷糧”向是坑殺兵猛將的無雙妙法,百戰不殆,古今皆然。足以騙過豺狼嗅覺的劑量,要不了聶冥途的命,僅為魔君爭取到半的餘裕,入夜之後,那種受人銜尾窺看的微妙警覺覆上心頭,距目的地不過十數里地。

最後這一程最考驗意志力,魔君的疲已累至巔頂,這時與聶冥途手,將是可怕的災難。理智告訴他,該再繞幾個圈子,以免老巢暴,然而難忍的疲憊,卻拖慢了祭血魔君的腳步。待他意識到自身的猶豫時“潑喇!”一聲林晃山搖,鬼魅般的猙獰惡影斜裡竄出,猛撲向空門大開的身側!(該…該死!)一霎間的沮喪心驚,令魔君戰意全失,身經百戰、手下寄有無數亡魂的血甲門主明白,硬著頭皮接戰,將會是何等結果,打定主意逃跑,袍袖一甩,三道弧形刀勁,以微妙的時間差相銜而出,悉數封死了聶冥途的進擊路徑。

不管如何騰挪,只消方向不變,至少會撞上一道,因些微的判斷誤差而連中三道,則是可能最高的結果。來人縱聲戾笑,並肘撞至“嗤嗤嗤”密響過後,肩、臂、際甩飛血虹,竟不能稍阻其勢。

祭血魔君才明白自己的內息衰頹如斯,勉強凝成的刀氣準則準矣,卻難致命,忙甩過肩後的天裂刀“鏗!”架住骨鐮般的鉤爪!而聶冥途甚至還未獸化。一聲尖嘯,老人的骨爪連著整條右臂,暴增一倍不止,泛青如蜥甲的肌膚表面血筋暴凸,竄出豬鬃似的硬,密密麻麻地覆至肩頭。

隨之湧至的怪力,一把將祭血魔君按跪在地,勢猶不能止,四枚鐵鉤般的爪尖噗噗幾聲,沒入肩胛,滑膩的擠溢悶響,聞之令人膽寒。

祭血魔君硬生生將慘號咬在齒縫間,奮力扛住,不讓利爪繼續肆。噗的一聲細響,一柄小巧秀氣的緋紅眉刀橫裡搠入魔君際,正是聶冥途趁亂攜走的幽凝刀身。

聶冥途出充滿惡意的詭笑,轉動雙腕,將創口極大化,一氣瓦解對手的頑抗。豈料祭血魔君慘叫一聲,拚著裂創爆血,身子猛向後扯。拮抗之勢鬆開的剎那間,一大蓬明黃的霰霧,正中狼首的臉面,竟沒看清魔君是如何出手。

黃霧宛若蜂雲,凝而不散,聶冥途嚎叫著仰頭,獸咆聲卻戛然頓止,轉成痛苦悶嗚,如溺於水中。

祭血魔君倒轉天裂,搶在疾退之前,掃過聶冥途的腹側,確定刀上傳來劃開血的反震,才握緊腹間刀柄,掉頭狂奔。再一次“離合散”拯救了血甲門主的命。但狼首畢竟不是“問師覺病”顏元卿。

劑量足以教常人死上幾回的濃縮天麻,無法悶死半化獸形的聶冥途。奔出三、四丈遠的祭血魔君忽一轉身,藉迴旋之力拔出幽凝,掄臂擲出,紅光“颼!”釘入掙扎起的獸人膛,得那比例怪異的異軀彈飛倒地,魔君這才忍著痛楚眩暈,手按創,加緊奔逃。他不止同《青狼訣》妖孽一般的復原能力賽跑,真正棘手的,是如影隨形的閻王信差。

儘管一夢谷的醫廬裡,多的是治療金創的奇藥,但這樣的出血量在一夢谷外的普世之間,已是必死無疑。他剩下的時間相當有限。魔君別無選擇,徑直朝谷口奔去。一夢谷兩代經營,儘管周圍無甚人煙,入谷處卻修有一條大道。谷中地形如酒囊,雖有小徑可由後山出入,此際祭血魔君已無力攀爬,谷前的平坦道路,是最省時省力的途徑。谷外無有柵欄,豎起一塊寫有“非請自入,神仙難救”的牌子,數十年來未曾有人擅闖──不想要命的,也不會專程跑這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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