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章信手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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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道七玄,劣跡斑斑,百年來與我七大派的宿怨不說,近期妖刀亂世,焚燬本幫總舵,便疑似七玄所為,當
在後山凌天渡附近,有人目擊數名奇形怪狀的妖人鬼祟行事,說是七玄首腦。
乃至襲擊將軍、驚擾鳳駕…等,皆與這幫匪徒脫不了干係。這些事,耿大人該不會也有一份罷?”從裝傻充愣到猛潑髒水,這位四太保翻臉如翻書的硬底子功夫,兩人總算見識到了。
染紅霞固然氣得發抖,但雷門鶴眉宇間的險戾,卻不似虛張聲勢。一旦認了這些“罪名”又或給他逮住話柄,原該是辭令爭勝的遊說之行,搖身一變成了困獸血鬥、以寡敵眾的殊死戰,那是半點也不突兀。
偏生他問得極毒,刀刀削在己方難辯處,以女郎的口舌思路,確是無話可說,又急又氣,只是莫可奈何。
卻聽耿照怡然道:“四太保未親眼見得,難免受道聽塗說矇蔽,上述種種,與七玄並無關連。我合七玄於一盟,與七大派捐棄成見,攜手合作,正為對付妖刀陰謀。
此際力分則弱,徒然受制於陰謀家,四太保智光昭昭,必能辨別是非,權衡利害。”遇上個怎麼都不同你翻臉的人,饒是猾如雷門鶴,也不能自唱獨腳戲…所謂“髒水”潑的就是毫無
據、捕風捉影之物。
雷門鶴一口咬定是七玄,如同耿照咬定不是,再吵也就是這一團糊里糊塗的模樣,休說一槌定音,連敲在哪裡、敲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四太保不慌不忙,沉著臉道:“且不說這個。本幫大太保失蹤多時,據說便是遭了七玄妖人毒手,落得屍骨無存。典衛大人既說是七玄的首領,難道不該給本幫個代…”染紅霞並非
情浮躁之人,聽到這裡,連她都不
翻起白眼。同是無憑無據的指控,此事與前事豈有不同?堂堂一幫首腦,淨在這些無聊的空處著墨,委實教人失望。
而耿照只做了一件事,就讓雷門鶴瞠目閉口,自休喋喋。
“你要代,我便給你
代。”少年攤開手掌,一反入堂以來的溫和笑意,目光緊盯雷門鶴,瞧得他頸背寒
豎起,卻無法轉頭。
“我知是誰害了大太保,或知屍體收埋於何處,但我覺得你並不想知道,起碼不想讓外頭的人知道。”雷門鶴面鐵青,額際汗油滲亮,活像見了鬼似,視線被少年掌裡的鐵簡牢牢
住,就算那物事能灼了他的眼,雷門鶴也無法移目。數月以來,他無數次從雷奮開忽然現身、“指縱鷹”倒戈圍殺,將自己砍得四分五裂的惡夢中驚醒,然後睜著眼直到天明。
那隻自樹下悄悄拾起,乘亂揣入懷中的鷹形母牌,雖教雷門鶴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指縱鷹”同時也成為惡夢之源。
翼字部的幹部如葉振、高雲等雖已身死,子牌內所藏的鐵簡卻也一併丟失。其餘“瞬、觜、拳、尾”等四部首腦,儘管當天不在現場,無從得知老氓雷奮開重傷垂死,但見母牌落在雷門鶴手裡,多少也能明白大太保發生了什麼事。雷門鶴能號令這支昔
的敵方部曲,全因“見簡奉令”四字。但在他心底深處,並不相信這種事。
他對總瓢把子的忠誠,在認定雷萬凜已死…即便未死,何異於死…的剎那間,便已煙消霧散。
此際他仍願意效忠雷萬凜,但他的子兒女,乃至喜愛的人、事、時、地、物等,皆無法承接雷門鶴的移情,恃以穩坐赤煉堂大位。
這些年,他觀察雷奮開和他底下的人,嘲笑他們的盲目愚忠,豈料有朝一,自己也須倚賴這般不靠譜的物事,方能收割得來不易的戰果。而耿照手裡的鐵簡,就像徘徊於奈何橋畔的惡鬼冤魂突然還陽,親討血債。
是雷奮開沒有死,藉這名少年之手,來與我算帳麼?還是從頭到尾,都是老氓釜底
薪的伎倆,讓自己把“指縱鷹”布在身邊?
不,也有可能是這廝陰錯陽差,曾睹當的奪權混戰…雷門鶴飛快自混亂中清醒過來,一一排除各種可能
。耿照知道這枚鐵簡代表的意義,知道“是誰害了大太保”若雷奮開詐死,一聲令下便能讓指縱鷹滅了自己,犯不著利用這名少年…
雷門鶴非常清楚,老氓對於外人
手本幫之事,痛恨到何種境地。當
耿、染聯袂闖風火連環塢,便是雷奮開親自出手挫的銳氣,毫不把鎮東將軍的顏面當回事。
那麼,就只剩下一個選項了。雷奮開臨死之前,將鐵簡給了耿照,
代了一些事,可惜說不完全,讓耿照誤以為能憑此物威脅自己,又或討得什麼好處…
雷門鶴嘴角微揚,出極其險惡的笑容。老
氓啊老
氓,你所託非人,又教老子撿了天大便宜啊!
“我幫中有幾個人,對典衛大人手中之物頗有些興趣。”他話鋒一轉,好整以暇。
“不知有此榮幸,蒙大人接見否?”耿照把玩鐵簡,笑道:“貴幫好漢,豈能失之臂?有勞四太保引見。”雷門鶴一打響指,忽然地面微震,如滾巨石,轟隆的腳步聲還未進門,一股混雜濃烈獸臭的血腥氣倏忽捲入,染紅霞蹙緊柳眉,微微摒息。
烏影幾乎遮住大堂正面的六扇明間,來人須得低頭彎,才能自門框下勉強擠入,來的竟是一名高逾九尺的巨漢,虎皮圍
虎皮裙,連綁腿護腕用的都是虎皮,若非
皮下
出指縱鷹制式的赭衫,整個人簡直像是裹在虎皮之中。
巨漢雙手過膝、窄膀闊,掌大如畚箕,十指極長,骨節嶙峋。慢則慢矣,行動並不遲緩,顧盼間自有一股矯健銳氣,彷彿拖行獵物示威。下巴鑲了塊“冂”字型的鑠亮角鐵,左右頷關凸起鉚釘,說是裝飾,更像鐵鑄的人工關節,看來十分詭異。
“這位是我指縱鷹‘拳’字部首領,大人管叫沙虎興便了。”雷門鶴笑道:“我這位兄弟力大無窮,能搏犀象,過往與虎群廝殺時,不慎被咬掉下巴,從此恨上了大蟲,總和它們過不去。”染紅霞這才驚覺,那沙虎興一路拖進大堂的,竟是頭斷氣的成虎,被他驚人的身量一襯,看來便似大一點的貓,暗忖:“沙虎興云云,應是‘殺虎星’三字諧音。此人用上化名,來歷定不單純。”赤煉堂本無這號人物,印象中東海武林也沒有這等形貌的成名高手,不知雷門鶴從何處尋來,隱藏至今。但來的可不止“殺虎星”一人而已。
“啪”的一聲,一名守在堂外階下、連帶血虎屍拖過身前都不曾稍動的“指縱鷹”忽飛進堂裡,身形尚未落地,整個人倏又昂起,雙手勒頸,吊在半空中,眼珠暴凸、臉現悲憤,卻不怎麼掙扎。
耿染瞧得分明,一條透明的魚線纏在這名指縱鷹頸間,繞過橫樑,將他高高吊起。至於出手之人是如何在擊飛指縱鷹後,又拋魚線過樑,乃至纏頸,只能說是匪夷所思。
然而這回,卻是雷門鶴蹙起疏眉,看得出強抑怒氣,提聲道:“這人怎麼了?貴客面前,豈得無禮!”一人跨過高檻,蓑衣編笠,掩住身上的鷹繡赭衣,右袖中空空如也,卻不理旁人眼光,怡然笑道:“回幫主的話,這人在偷聽堂內的動靜,必是細。我順手辦了,以免驚擾貴客。”揭笠於背,
出一張青白冷峭的瘦臉,話中帶笑,面上卻無笑容,只透著滿滿的殘忍快意,令人不寒而慄。雷門鶴沉道:“我等並未壓低聲音說話,堂外誰聽不見?
細與否,豈能如此兒戲!”言下之意,自是讓他放人。
那青瘦釣者卻裝作不懂,改口道:“那是我記錯了,是他昨晚在我窗下偷聽機密,一樣是細。幫主明鑑。”
“…我不是幫主!”雷門鶴微微變,斥道:“你是‘觜’字部統領,他一名‘尾’字部眾,豈能接近你院裡?快快把人放下!”釣者終於
出笑意,滿不在乎地聳肩。
“我聽說指縱鷹視死如歸,統領有令,便叫他們去死,也決計不有二話,想試試是不是真。看來有幾分真啊,我還以為是吹的哩。”長竿一頓,又將人吊高了幾寸。
***被吊起的赭衣漢子本能抓住頸間魚線,掙扎幾希,迄今猶未斷氣,蓋因體魄強健、忍死不就所致。
憑這股硬氣,匕斷索,或採取其他求生脫困的手段,綽綽有餘。何以不做,只能說武林中關於“指縱鷹”的種種形繪,起碼於“視死如歸”、“上令莫違”之上,絕非
傳。
漢子明知將死,此一犧牲可說是毫無價值,卻仍抑住求生本能,靜待毫無尊嚴的死亡降臨,其驍勇不屈、又悍不畏死的身影,已是最沉痛的拮抗。
堂外,分列兩側的指縱鷹戍衛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無一人擅離職守,但染紅霞彷彿聽見空氣裡充斥著格格細響,似攢緊拳頭,又像咬牙切齒。
連身為外人的染二掌院都已察覺,雷門鶴豈不知此舉打擊士氣、令“指縱鷹”離心的嚴重?目綻
光,正
暴喝,釣者長竿一
“颼”地裂響,懸在半空中的赭影忽爾墜下!
“這便死了,未免太蠢…”釣者鬆開魚線,本擬摔他個四腳朝天,豈料笑語未畢,餘光見漢子好端端坐在椅中,至於那椅子怎生前來、人又是怎麼被“擺”將進去,莫說瞧了,連聲響都沒聽見,便指鬼魅所為,兀自難以全信。但誰都知道不是鬼乾的。笑的“典衛大人”手邊,恰少了張太師椅,便在他與那絳衫女郎之間。
看來不過十七八歲、還是張少年面孔的將軍武膽拍了拍手掌,衝釣者一笑,可比什麼釁語都教人惱火,連沙虎興都鬆開虎尾,微微轉頭,氣氛瞬間緊繃起來。…大敵!青白釣者仍是一張冷冰冰的殭屍臉,眸中卻凝著前所未有的危險光芒,雷門鶴知老七終於斂起促狹的興致,未及出口的斥責自不必再提,本替他報上名號,卻見釣者長竿離肩,信手曳地,挑眉哼道:“典衛大人好快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