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在鳳輦回京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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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斟酌著怎生試探,卻聽耿照道:“我聽人說,商談首重誠意。只消有一方無誠,兩邊終究是白費了時辰,誰也沒好處。這樣罷,我先拿出誠意,希望四太保也能以誠相待,兩方各取所需,互蒙其利。”說著一揚手,將一物拋了過去,雷門鶴信手接過,只覺掌中沉甸甸的,卻不是鐵簡是什麼?
“這…”他半信半疑,猜想不到少年何以如此,戒慎道:“典衛大人的意思,請恕我不能明白。”
“若不能提供對方最想要的物事,以最合理的條件,這樣合作起來,未免太沒意思。”耿照笑道:“此物若四太保並不想要,隨手扔了便是,於我無甚了了。倘若四太保覺得受用,我想這就是一個好的開始。”雷門鶴已不存輕視之念,然而少年的氣度,再一次給了他意想不到的答案。眼下,他心裡只剩下一個疑問。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將鐵簡收入懷中暗袋,唯恐多見得片刻的光,少年就會突然反悔,小心問道:“典衛大人方才曾說,本幫之危,猶如壘卵,小人不能明白。風火連環塢雖遭祝融肆,並未損及本幫
本,這般惡意的
言,大人卻是自何處聽來?”耿照微怔,撫膝而笑。雷門鶴見他無言以對,料是虛張聲勢,畢竟剛拿了人家的好處,沒想讓他太過難堪,索
出會心之
,兩人相視大笑。只染紅霞一人莫名其妙,不明白有啥好笑的。
“我本來也不知道,是來到此地才知道的。”也不知笑了多久,耿照好不容易收了笑聲,抹去眼角淚漬,搖頭道:“我一見雷逢,便知貴幫的麻煩,比我想的還要嚴重。幸而今
有我,四太保算是保住一線生機。”***雷門鶴兀自帶笑,眸裡卻掠過一抹野獸般的警省,雖是乍現倏隱,卻連染紅霞的眼睛都沒逃過。她甚至猜到他會怎麼說。
“…大人之意,請恕草民不能明白。”染紅霞在心底嘆了口氣。頭一回聽還覺生氣,此際竟有些同情起來。鬥劍若是這般出手,命該
代在這裡了,此非狡獪,而是技窮。耿照先前既未被他
怒,這會兒自也不覺他可憐,按部就班,穩穩應對。
“我聽人說,赤煉堂分鐵血兩派,錢為鐵鑄,刀頭喋血,各有各的作派。大太保縱橫江湖,碾平仇敵無數,自是血派之首。四太保和氣生財,與越浦舊雷氏、五大運轉使等利害一致,統領鐵派多年,說是分庭抗禮,但明眼人無不知曉,一直以來掌握赤煉堂大權的,始終是四太保。”雷門鶴嘿嘿兩聲。
“江湖傳言,大人切莫認真。草民安分守己,替將軍大人辦差,大夥給幾分薄面罷了。比之成天打殺的草莽客,聲名自要好些。”
“那麼…”耿照抬起眼簾,直視形貌猥瑣的初老漢子,笑道:“接掌指縱鷹之後,四太保是鐵派呢,還是血派?”雷門鶴料他有此一問,索裝傻到底。
“幫子裡的營生,還是過去那樣,該幹什麼幹什麼。江湖傳言五花八門,其實都沒甚據,赤煉堂只一個萬兒,什麼鐵派血派,草民也不知是哪來的。”居然推得一乾二淨。耿照取出一封便箋,遞將過去。雷門鶴
出一看臉都綠了,猥瑣笑容僵在瘦臉上,半天都說不出話來。箋上字跡娟秀,一條條列出時間地點,以雷門鶴之
細,掃過兩眼,便知是雷恆
一旬以來出入各處的記錄。
若是酒樓之類的公開地點,還特別註記人名如“初九月映樓嬋字號樨子廂柳容、覃昭亮在座”顯示跟蹤之人不僅掌握雷恆的動向,更清楚他想見的是誰、目的為何,才能從滿座陪客中,點出關鍵之人…
雷門鶴頭皮發麻,抬眸恰著典衛大人帶笑的溫煦眼光。
“雷公子在這段時間裡,幾乎訪遍了赤煉堂五大轉運使,以及在他們跟前能說得上話的人。在下識淺,不敢輕易斷言,但看起來…像極了借錢調頭寸哪。”雷門鶴強笑道:“誰知道?雷貓什麼爛活兒都要把手,沒準缺本錢哩。”耿照搖了搖頭。
“我徹查雷老爺子名下的產業,他若需要借錢,世上就無有錢人了。不過四太保說對了一件事,雷老爺子什麼生意都喜歡上一腳,這回他想做的,是調人。”
“調人?”一串銀鈴般的動聽語聲迸出,卻是染紅霞詫然回睇。
“正是。”耿照溫言解釋:“四太保收了指縱鷹,五大轉運使便開始緊張啦。虎患既去,家中防虎的獵犬,此際便分外扎眼。為防養犬遺患,最好的方法,就只能餓死它。
“過去大太保尚在,血派猖獗,肆無忌憚,五大運轉使靠的是誰人保護,才能高枕無憂地從水上淘出金來?
四太保見這幫人如此無情,也不是心中沒氣,偏生總壇大火,正是用錢之際。且不說五百名指縱鷹的軍費,便要籠絡四部首腦,也須大筆銀錢來使。這著‘釜底薪’,不可謂不毒。”染紅霞微微頷首,旋又蹙眉。
“那雷恆家裡,不是開錢莊的麼?五大轉運使不肯借,同雷恆
父子借,又有甚區別?何須請他們做調人?”
“因為四太保所需之銀錢,連鑾浦雷氏都供不起。”耿照怡然一笑,轉對神木然的雷門鶴。
“四太保大概沒料到,除去了共同之敵,舊雷氏那幫人翻臉的速度,竟得這般飛快。你不怕與五大轉運使一戰,卻怕從此號令難出風火連環塢,偌大的幫子各行其是。就算以兵力一一剿平,結果還是一樣,半殘的赤煉堂對將軍再也無用,四太保…不,該說是赤煉堂的好子就到頭了。”雷門鶴的確缺錢,然而缺的不是金銀財貨,而是足教整個幫子動起來、對鎮東將軍產生價值的能量,也就是五大轉運使牢牢握在手裡,由漁舟漕船、水路碼頭等諸多營生所組成的“
動的錢”如有必要,雷奮開能毫不猶豫地毀掉這個體系,故成五大轉運使、舊雷氏等共同的大敵。雷門鶴率領眾人對抗大太保之時,鐵派心甘情願奉其號令,所謀無他,生存而已。
如今大敵既去,雷門鶴忽發現盟友們翻臉比翻書還快,甚至盯著他手裡的指縱鷹,防他一如雷奮開。況且,在另一名更可怕的“大敵”之前,雷門鶴的表現令人失望透頂,忍到這時才反面,在五大轉運使看來,說不定算遲了。
“…你的將軍養鷹放獵,不僅獵物全拿,還拔鷹羽、剔鷹,骨血榨盡,點滴不存!你以為我走到這一步,是拜誰所賜?”話已至此,雷門鶴也沒什麼好裝的了,彷彿豁出去似,目綻獰光,咬牙道:“自他來越浦,所有發財行當全絕了路子,只出不進,教我等疲於奔命,卻連一丁點好處也沒見!
拿棲鳳館來說,工期之短,雕琢之甚,得花多少銀錢?越浦五大家又不是傻子,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錢的生意沒人做!你以為,咱們圖的是什麼?”染紅霞出身將門,對掙錢毫無概念,不知他何以如此憤。
耿照見女郎面狐疑,從容解釋道:“阿蘭山是佛門淨地,據孝明帝德業三年頒行的《伽藍清淨勝所喻》,比丘修行的叢林勝地三十里方圓,最好不要購作私人園林之用。阿蘭山上寺院眾多,景
雖佳,卻無人敢動歪腦筋。
“將軍在山上蓋行館,算是給地目開了先例,待娘娘鳳駕回京,出錢的五大家齊齊分了這塊寶地,便將富麗堂皇的棲鳳館拆淨,光分地皮,亦是千金難得。說是‘價值連城’,半點不為過。”《伽藍清淨勝所喻》連律法都不是,充其量不過是孝明皇帝在佛誕例頒的祝詞,在酷吏
下,竟據此搞垮了一批豪門富戶,為殷實
虛的朝廷府庫做出卓越的貢獻。
此後王公仕紳等,只消腦子沒壞的,莫敢將炒地皮的腦筋動到寺院附近,以免遭人構陷,落得家破人亡。
棲鳳館佔地廣袤,考量到娘娘的安危,將整片山坳都圈起來,更擁有俯眺山下三江匯的開闊視野,經將軍之手
付五大家,料想東海境內,無人敢稍置一辭。
就衝這份甜頭,越浦五大家投入銀錢鉅萬,末了連烏夫人想要手,都還有不樂意的。
“…原來如此。”染紅霞出恍然之
。只是瞧雷門鶴這般模樣,莫非慕容毀約,不肯
出地皮?
“哼,據幕府中出消息,慕容柔從頭到尾,都沒打算
出棲鳳館!”雷門鶴怒極反笑,惡狠狠道:“靖波府那廂公文傳遞,說將軍要在越浦練水軍!合著他想把棲鳳館充作要
,居高臨下,進可攻退可守…他孃的好一隻鐵算盤!”不自覺爆出
口,再無總綰一幫的首腦氣度。耿、染
換眼
,面面相覷之餘,卻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著妙棋。
越浦地處三川匯車馬要衝,昔年異族入侵時,立有援助太祖武皇帝的卓著功勳,自王朝建立以來,城中商會把持大權,與朝廷派來的父母官串連一氣,互通聲息。
通過樑子同之,甚且勾攀央土任家等權貴。饒以慕容之
幹,也只能設營谷城,近雖近矣,一旦外敵順江而下,直薄城門,陸路豈能快過水路?谷城鐵騎再迅捷,不免有鞭長莫及之憾。一旦駐軍阿蘭山,情況就不同了。
居於三川樞紐的越浦城搖身一變,頓成鎮東將軍府的水陸要,由棲鳳館上號令水軍,何止是互為犄角、易守難攻?算上無所不至的複雜水道,無論是支援糧秣乃至主動出擊,足教敵人來得去不得。
仔細一想,將軍的確沒有承諾過,在鳳輦回京後,將棲鳳館付越浦五大家以為酬庸,一切都是眾人憑藉著商場上互惠互信的經驗“想當然耳”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