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對手未及入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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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對上的“鑰匙”入一道無名鎖,標出通往下一階段的秘門。這是自有《八表游龍劍》以來,從未有人涉足的新境域。

殷橫野忽生應,首度出懼。…同歸於盡吧,賊子!蕭諫紙嘴角扭曲,心滿意足地望著他臉上的駭異轟然擴散,毫不猶豫地轉動了“鑰匙”!

“登龍門”固可積蓄內力,將每式勁力層層疊上,一劍強過一劍,然而外發劍勁無經絡周天羈縻,出而散之,體內堆疊的勁力卻會對經脈產生極大負擔,未傷敵先傷己,得失不成比例,實戰風險太高。

以八表游龍劍之妙,造詣若至,任一路、乃至任一式儘可破敵,毋須託大犯險,歷來鯤鵬學府之人,罕有以“登龍門”法應敵者。

但在凝功鎖脈之內,劍勁的消散較外界更緩,兼且“雲海蒼茫訣”無視凝鎖,於體內纏裹真氣,每突破一層,震音重新調和內外,使其混一。

在如此希罕的條件下,堆積的勁力終於撐爆鎖限,有了與三才五峰之人同歸於盡的本錢…蕭諫紙眼前煞白,只覺體內每滴鮮血、每絲真氣,全都鼓脹爆開,百骸彷彿瞬間汽化,意識隨身飛散倏然轉淡,甚至未覺疼痛,也可能是解裂太快。恍惚間,腦海掠過一絲清明,頓生寬:“…我終是了結了這廝!”不及長笑,散出的百骸諸元急遽凝縮,渺渺兮九霄外的出離驟失,再成鈍重皮囊,老人膛觸地,濁氣幾爆開,痛,溫熱湧滿口腔。

他以為撞斷幾枚牙齒,伸手揩,才發現動彈不得。偌大的堂裡揚塵一迸,簌簌飄落,沒有任何東西傾倒、飛散,遑論毀壞。歪斜的視界裡,一雙布襪草鞋不住放大,藺織細密陳舊,未予人髒汙之,反有幾分出塵。

“仲驤玉當告誡過你‘孤龍歧生’,此乃修習《八表游龍劍》,須得深自惕勵的一道坎兒,只是沒幾人真遇見過。”即使嗡嗡耳鳴,他仍聽出殷橫野聲音裡帶著笑。

不是張揚跋扈的那種,依舊教人心涼。…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他毫髮無傷?我…我又是怎麼了?

“仲驤玉臨死前或悟出了真相,不知來不來得及告訴你。”遺憾的是,仲夫子到死都沒明白《八表游龍劍》何以如此,遑論解破。向蕭諫紙揭示真相的,是於老人印象中無所不能的“異人”堆疊勁力,只存於自體周天,故“登龍門”從本道理上,註定無法成為克敵殺著,除非具“凝功鎖脈”之能,通過鎖限,留住外發的劍勁,最終總力爆發,世間無物可擋。

但有三五等級的實力,又何須與敵同歸?此誠一謬。

“以你之骨,我料不能一窺‘凝功鎖脈’的境界。不過留這一著,說不定能宰掉此等級數的大敵。”異人道:“或者,我可為你重譜一套推動劍式的心法,去除貫串堆疊的設計,一舉提升六路劍法的威力…如何?”青年蕭諫紙非不動心,但經歷學府隳滅、百死餘生的磨礪,心早不復當初飛揚躁,沉片刻,審慎提問:“您以為當初創制這《八表游龍劍》的明宗前賢,已達凝功鎖脈之境,故意留下這道謎題,以考較後人麼?”異人哈哈大笑。

“是的話,那廝未免太壞啦,我料非是如此。”信手挽了個劍花,淡道:“留風險艱難於己,致力提升境界,直至突破身限、天地的那一天,才願以之向敵…

這種囉哩巴唆婆婆媽媽、脫褲子放似的小九九,確是那幫腐儒的調調。留諸後人,大抵不脫砥礪共勉之類的無聊心思。”青年沉默良久,忽展顏一笑。

“既如此,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別後悔啊。”異人一挑眉,眼縫裡掠過一抹賞。

“…至死不悔。”這段話,連阿旮亦未能與聞,事涉蕭諫紙的壓箱寶,異人特意挑了個獨處的時機懇談。往後數十年間,蕭諫紙未向任何人透這個秘密,與阿旮動手喂招,也不曾使過游龍劍與蒼茫訣,便為他朝對上三五等級的對手時,保有絕地反攻的一線生機。

殷橫野猝然發難,固出蕭諫紙意料,卻提供了絕無僅有的試劍良機,原本難成的嚴苛條件一一齊備,六路劍法疊起內外勁,如十數名蕭諫紙齊齊出手,強如隱聖,料想亦難抵擋。眼下看來,只能認為蕭諫紙捨身一擊,未能粉碎鎖限,在“凝功鎖脈”之前,氣爆終被壓制,老人的周天內元卻無此等強韌,經脈俱毀,登時成了廢人。

此說足以搪多數人,反正三五境界神而明知,無物不克,誇稱無敵,凡人無以拮抗云云。可惜蕭諫紙不是普通人。儘管一敗塗地“龍蟠”的腦智依舊驚世駭俗,靈光閃現,忽明白殷橫野是如何辦到,心底一片冰涼。

這法子說穿了不值幾個錢。就是在氣勁爆炸的瞬間,反覆解除、再凝聚鎖限,頃刻十數乃至數十度,以弛張瞬變,弭潰洪之勢於無形。

此法極難也極簡單:千鈞一髮之際才倉促應變,便是天下無敵的武烈帝也辦不到。但殷橫野始終留著一手,就像早知蕭諫紙底牌,專等他豁盡全力玉石俱焚,才以逸待勞,及時解消…蕭諫紙並不蠢,對殷橫野的老底下足了工夫,撇開隱密的“行空”身份,於其儒門資歷,可說摸得通透,肯定這廝與鯤鵬學府沾不上邊。

司空家與生沫港齟齬已逾一甲子,頂著這層關係,莫說進不了學府,便變裝潛入、冒名偷師,事後也難逃主家追究。

殷橫野不比曾功亮,沒有覆笥山的銅牆鐵壁與超然地位保護,仗了司空氏的支持才有今。穩坐“九通聖之首”的位子,經年不移,足見與鯤鵬學府並無瓜葛。

正因如此,蕭諫紙才將八表游龍劍視為對付隱聖的最終王牌,於情於理,殷橫野皆難逃劫數。

老人並未欺騙合作多年的老搭檔,只是沒把全副盤算向七叔吐實。約見殷賊,親眼確認是真,若殷橫野猝然間悔棋動手,蕭諫紙亦存了同歸於盡的心思。

忒多年了,好壞俱已做盡,就讓所有人一次解脫吧…老人不無譏誚地想著,夾帶一絲脫手全押的痛快。

“儒門百脈,鯤鵬學府是少數我伸不了手的地方,你之設想並沒有錯,只能說運氣太差。”彷彿聽見老人之疑,殷橫野袍蹲下,溫言道:“我雖未入學府,卻過一位學府出身的朋友。此人驚才絕豔,當年若於生沫港出任教御乃至府尊,料想府內不致生出那些個狗倒灶的事。

吾友頗識游龍劍之弊,雖棄劍鑽研刀掌,我長年與之切磋,文武同修,沒少聽了其中關竅。”(原來…是我中了計!這一切…早在他算計之中!)蕭諫紙狂怒起來,渾身發顫,不知從哪兒生出的氣力,上半身猛地撐起,顧不得什麼招式理路,雙臂攫向仇敵,卻被殷橫野起身一腳,踢得離地飛起“砰!”落地連滾了幾匝,宛若土囊革袋。

“…臺丞!”天井中,談劍笏眥目裂,雙掌亮如熾鐵,卻被同樣灼熱的斧刃纏住。鏖戰間,始終一旁遊斗的南宮損補上空位,連出六刀,刃芒甩開血灩如蛇,竟無一落空。

談劍笏裂衣披創,悶哼一聲,終於小退了半步,忍痛回臂,將委頓的聶雨扯至身後,左襟又遭刀尖挑開,如非及時縮,便是剜心破膛的下場。

熔兵手不重套路,掌法疏,全憑火勁制敵。南宮損不住移位施襲,非懼熔兵手之威、以離垢刀屍為盾,而是分析談劍笏的招路,抓住用老的瞬間,一舉造成最大傷害。此等毒辣眼力,實為儒門“存物刀”髓。

而於鬥間,猶能分心計算、如握珠籌,則是“惠工指”最厲害處。武儒之中識者寥寥,算白費了這兩門千錘百煉的基礎。談大人急落下風,崔灩月壓力頓減,終有餘裕回頭,見堂中蕭諫紙趴臥於地,面下漫出紅漬,死活不知,焦岸亭滿門的血仇湧上心頭,眼中一赤:“賊子!但教你今完納劫數,祭我父母兄妹之靈!”斧刃迴旋,蕩過一身披風赤甲,豪笑雖獰,仍曳兩行血淚,整個人宛若一團火雲,挾熱風撲入內堂!殷橫野眸光一凝,呼嘯而來的赤發巨漢倏忽彈開,魁梧身形踉蹌落於階下,斧刃“鏗!”搠入地面,堪堪止住退勢。儒者和聲道:“黃泉深無水,蘭舟莫催發!此人於我尚有大用,誰也取不得他命。然世間至痛,有甚身死者,崔五公子當明白不過。”崔灩月想起寶愛的小妹慘遭蹂躪,攢緊拳頭,指甲刺出掌血兀自不覺,忽又想對“主人”而言,誰才是那失之極憾、更甚身歿的“世間至痛”不覺出神。

殷橫野見他面上七情瞬變,心知話語生效,說得再細瑣,也不會得到更好的結果,遂不再理,提蕭諫紙後領,如拖破爛一般,逕朝天井行去。

談劍笏自隨臺丞以來,幾曾見他受過這等恥辱?怒上心頭,再不理什麼為官自律,提掌一晃,五指虛抓。

對面南宮損攻得正緊,刀光罩身,白袍翻飛,幾不見形體。突然間被一股巨力拖倒,整個人朝對手飛去,不由失,忙把鋼刀往他掌心一紮,舉袖遮護頭臉。熔燬的刃漿逆而回“嗤嗤”地燒穿袍袖,灼傷肌膚,發須末稍風自燃,爆出無數火星。南宮損忍痛摒住呼,以免被熱毀去喉肺…這“向墜紅”乃是熔兵手為數不多的殺招中,威力最強的一著,熱勁催發,能將敵人硬生生來,比什麼擒龍功、控鶴功厲害百倍,對手未及入掌,連人帶兵器熔成一團焦爛。

自談大人藝成,未曾以此招與人相鬥,平練功亦罕演示,可想見其威力。南宮損號稱“兵聖”對東洲各派武學瞭如指掌,豈不識“向墜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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