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7章焦煙方才竄起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總算談劍笏避傷人命,見他敗相既呈、再難還手,掄臂一揮,將渾身著火的儒者震了開去。南宮損摔入廊間,背脊著地,扯下無數字幅,一沾上火星,劈哩啪啦地燒將起來。
談劍笏撲向內堂,崔灩月攔身階底,眼看又是一場惡戰,驀聽一聲清唳,長空中銅影俯掠,閃著金屬鈍光的翅膀一斂,巨喙如鉤,飆向簷下的殷橫野,正是銜命護主的角羽金鷹!
“…好一頭兇惡的扁畜生,連‘滅生陣’也不放在眼裡!”殷橫野單臂舉起“嘩啦”一陣裂響,俯衝的金鷹形影如箭,撞塌堂簷,卻未能撕裂一手提著蕭諫紙衣領、昂然立於簷下的老人,巨大的禽軀以極其扭曲怪異的角度,止於殷橫野掌頂尺許,彷彿撞上一堵看不見的鋼鐵壁壘,發出令人牙酸的骨裂脆響,血珠崩溢,連同飛散的房簷碎椽,一併凝於半空中。
下一霎眼,殷橫野身姿未變,狀似撐天的手掌卻不知何時扣起了四指,食指昂出,無數光影縱橫錯,如驚雷、若泡沫,亦幻亦真,金鷹倏然解封彈開,發出刺耳尖嘯,失去重心的巨軀滾落地面,在天井中撞出一枚大坑,談劍笏、崔灩月等各自走避。
殷橫野出一抹詫
,旋即轉為嘉許。
“吃我一記‘道義光明指’猶能不死,洵為異物!此等能耐,足堪躋身江湖第一高手了,無愧‘寒潭雁跡’盛名。”以隱聖識廣,一見金鷹,便知長年以來被蕭諫紙保護隱藏、倚為最後王牌的“高柳蟬”其真實身份為何。
至此,古木鳶一方可說一敗塗地,於殷橫野再無秘密可言。角羽金鷹撞出陷坑,餘勢不停,天井地面如遭巨輪碾過,犁出一道崎嶇深溝。沾著殷紅血漬的銅鷹羽飄揚之間,金鷹“呱”的一聲怪叫,旋即振翼飛起,大風颳得諸物歪倒傾斜,連人都幾乎立身不住。
須知百品堂周遭設有滅生陣,對飛禽走獸來說,無異於烈洪爐,莫說接近,連直視都異常艱辛,是以先前金鷹攜崔灩月前來時,也只是掠過天井,將人投下便走。
天鏡原異種壽命極長,角羽金鷹隨七叔已逾四十年,極具靈,深知蕭諫紙對主人的重要
,強忍滅生陣之害,拼死搭救,先於“凝功鎖脈”前撞個正著,非惟傷筋折骨,怕臟腑亦受重創。
而後更硬吃一記光明指,猶能振翅飛離,無怪乎隱聖出言嘉許,以頂尖高手目之。翼影騰空,幾乎遮去天井大半,崔灩月背倚簷柱,以披風掩住口鼻,視線望穿飛揚的碎石草屑,與簷下殷橫野四目相對,神會心領,赤目中掠過一抹殘忍快意,一刀劈出,正中金鷹腿腳!
足以斷金削玉的妖刀,入體也僅是卡在筋骨間,再難寸進,然雄鷹已無餘力甩脫,身軀一沉,曳著鮮血飛昇。
崔灩月左臂暴長,攀住被血浸溼的尖利鉤爪,一人一鷹便這麼扶搖晃盪,冉沒雲間。殷橫野手拈鬚莖,連連點頭:“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曳著蕭諫紙衣領,繼續拖下堂階。
蕭諫紙五內翻湧,尚未調勻氣息,又一陣磕碰彈撞,幾被撞得昏死過去。勉力維繫清明,驀覺殷橫野用心,遍體生寒,竭力嘶聲道:“輔…輔國…走…”卻連完整的句子也吐不出,奇經八脈似將分裂,下一刻便要崩解消融。
卻見一條頑鐵搬的身影揮散塵沙,紫膛國字臉上不見平的唯諾拘謹,安靜得令人心涼,卻不是談劍笏是誰?
“走…輔…走…”殷橫野搖了搖頭,撇下的視線裡滿是憐憫。
“他聽見啦,蕭諫紙。可惜,談大人是不會走的,對不?”末一句卻是對紫膛漢子所說。談劍笏不理他的挑釁,沉聲道:“放開臺丞。”
“…便饒我不死麼?”殷橫野幾失笑,怪有趣似的回睇著。
談劍笏並不接口,或許是明白雙方實力差距,說什麼都沒意義,索拉開功架提運內元,擺出接敵的態勢。殷橫野雖穩
勝券,倒也未敢小瞧了熔兵手,回臂一擲“碰!”將蕭諫紙扔上階臺,未逞口舌之快,只做了個請招的動作:“…領教。”談劍笏眉宇一冷,鐵掌中宮直進,熱
如焰龍搶珠,飆向殷橫野。極招甫出,老儒倏忽消失不見,焰掌如入無人之境,逕朝動彈不得的蕭諫紙捲去!
談劍笏心念未動,本能回臂,靴幫子陷地一頓,旋風般轉身,掌緣擦出烈焰如漩,攻勢未減,轉轟身後!驀聽腦後一人讚道:“好本領!”頸背悚起,急忙收勢,整個人如失控的陀螺般曳地旋出,連滾數匝,好不容易止住身形,單膝跪起,衫袍已磨破多處,冠飛髻散,兩綹亂髮披落額前,說不出的狼狽。
而殷橫野好端端站在原地,彷彿不曾稍動,輕輕撫掌,無論神情語調,均無一絲戲謔,可說是自現身以來,從未有過的正經。
“熔兵手套路對比其心法,簡直不值一哂。能練到這等境地,是你的本事,著實令人佩服。”老人不無惋惜:“便是神火道人復生,我料變招亦無這等迅捷。可惜你沒有傳人。”談劍笏並不知道,對躋身三才五峰、多年來極罕與人認真動手的殷橫野,這已是莫大的肯定。他聽臺丞談過三五高人的境界徵兆,料是“分光化影”身法,以殷橫野之速,大可往自己腦後補上一指,不知打著何等卑鄙心思,才未下殺手。
談大人不擅謀略,索不作揣想,重新運動內元,準備再起攻勢,伺機搶出老臺丞。至於如何逃生,屆時再來打算。卻聽殷橫野道:“我素愛惜人才,不
白費了一條大好
命,你對蕭諫紙敬若神明,甘心為他拋頭灑血,可知此人壞事做絕,不值你如此犧牲?”談劍笏最聽不得人誹謗臺丞,面
一沉,更無二話,又是中宮一掌,焰勁卻止於殷橫野身前七尺處。
談劍笏進不得,馬步立穩,雙掌連環推出,打得無形氣牆隱然震動,空氣逐漸扭曲輕顫、混濁轉紅,每一擊似都於虛空中留下一枚淡紅掌印,雖是轉瞬即消,亦堪稱奇景。
殷橫野單臂微舉,身前七尺之內無物不凝,任憑談劍笏打得飛沙走石、氣滾如沸,草鞋布袍的老儒仍是一派閒適,左手捋須,從容開口:“蕭諫紙統領一個名喚‘姑’的秘密組織,糾集匪寇陰謀作亂,謀刺鎮東將軍,復於阿蘭山圍
鳳輦,意圖不軌…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談大人若不肯大義滅親,終不免受他連累。”娓娓道出蕭諫紙接掌“姑
”以來,所行諸事,其中不免摻雜了“平安符”陣營的惡行,蕭諫紙氣力未復,時昏時醒,自難辯駁。
他身前空間俱已凝鎖,不知用了什麼秘法,聲音仍能穿透制,傳入談劍笏耳中,清晰一如貼面。談劍笏置若罔聞,不住運功發掌,直將“凝功鎖脈”造出的無形防壁當成練功牆,空氣漸漸被焰掌打得滾燙如熾。殷橫野說了約莫盞茶光景“熔兵手”卻未曾止歇,談劍笏彷彿有用不盡的內力,毋須調息運功,以這道紅光刺目、幾能以
眼窺見其範圍尺寸的“氣牆”為中心,偌大的天井內熾烈若洪爐,掌勁雖遠不能突破鎖限,但足以銷融金鐵的高熱,
得殷橫野不得不運功抵禦。
回過神時,竟已到了比拼內力的境地,對位列三才的隱聖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驀地省覺:“…都到了生死關頭,還想著接續你家臺丞未竟之志!”才知白費了盞茶工夫。蕭諫紙利用“凝功鎖脈”的特,
與敵同歸,此計不可謂不毒。可惜殷橫野早悉“登龍門”之秘,以逸待勞,蕭諫紙功敗垂成,落得經脈寸斷、半身癱癰的下場。
談劍笏掌擊鎖限,雖難傷殷橫野分毫,卻意外發現了氣牆的凝鎖異能,只不過這回堆疊的非是勁力,而是溫度…
熔兵手不比游龍劍,無有積蓄之能,不管疊上幾道掌,亦不能得殷橫野使出全力。然而熔兵手火勁,能於頃刻間化鑌鐵為漿水,幾十、乃至幾百道掌疊起來,集中轟於隱聖身前七尺…
待殷橫野回神,已須提運十成功力,死命鎖住,才不致被熾如岩漿的火牆所噬。談劍笏未必看穿了“登龍門”的奧妙,然與蕭諫紙相處十數年,兩人有著彼此未覺的默契,在基無法與三才五峰抗衡的劣勢下,不約而同利用鎖限,以自身特
…游龍劍的震音、熔兵手的高熱…加乘攻擊,將殷橫野推向“總力對決”的窘境。
以隱聖之能,可輕而易舉打穿談劍笏的掌勁,藉“分光化影”身法避攖其鋒,但談劍笏一死,焰失控炸開,殷橫野未必能全身而退…
事實上,此際氣牆的熱度已瀕臨老人的極限,三五層級的功力能鎖住攻擊,卻無法降溫,沸滾的紅亮氣牆本身就是最致命的殺器。殷橫野終於明白,此人無法說服。無論他將枯燥無聊的“熔兵手”練到何等驚才絕豔的境地,其冥頑不化的程度,使殷橫野徹底失去利用他的興致。
火勁灼燙著老儒的肌膚,若非以內力阻斷呼,改採龜息,光是汲熱
入肺,足將五臟六腑燒得焦爛…
上回他須使出十成功力,方能免去命之厄,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殷橫野面
凝肅,除了恚怒,心底竟也有一絲惋惜,揚聲道:“談大人!
把命送在這裡,對得起你赤鼎派一脈單傳,對得起你經世濟民的抱負?”談劍笏充耳不聞,焰掌連出,將氣牆炙得更加滾燙,紅光宛若冕,幾難直視。
殷橫野冷哼一聲,右臂抬起,催動功力,緩緩踏前一步,金烏般的刺亮光牆等距推移,壓向談劍笏!
談劍笏功體殊異,不懼高熱,無奈氣牆被數十道掌提至難以想像的高溫,名列三才的隱聖都難抵擋,近尺許,熱勁增強豈止數倍?
一瞬間袍袖化灰,周身浮出片片焰斑,乍現倏隱。衣布轉眼成燼,接著炙的就是肌膚血,焦煙方才竄起,居然連煙柱也灼燒一空,點滴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