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2章穩圧三人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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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以為三指印痕乃是指戮所致,殊不知勁風先行,指後成川,見勢為晚,防皆已不及。雖是倉促出指“權輿”本以為就算未能重創老人,也該將之退,豈料老人毫髮無傷,立掌一格一引“權輿”一掙居然難以甩脫,說時遲那時快,半截長籤已沒入他左肩膊中。

後一枚接連並至,正中額角太陽,幸有烏檀面具遮護,挾勁而來的籤木應聲折斷。七叔暗叫可惜,偏偏周身勢老,難出殺著,硬是反足踹正權輿小腹,使的全是筋莽勁,蹴得他倒飛出去,灑落一條長約丈許的筆直血徑。

單臂圈轉,抄住斷折的半截讖籤,才聽身畔伊黃粱掙扎示警:“不可…”隨手入其大腿!伊黃粱放聲慘叫,劇痛猛推著內息衝過阻滯,左掌悍然轟出,老人硬接一擊,順勢退回中央。

破敗的古剎內仍是三角合圍之勢,三人俱都帶傷苟延,居中獵物目光冷徹,身未動氣已行,風雲旋攪,竟是片刻也不耽擱,便要施展殺著,將三人立斃於此。

伊黃粱本不以為能騙倒高柳蟬,但託以面具這人雖無籍籍之名,所負《彈鋏鐵指》卻是絕學,與自家的花爵九錫刀有得一拼。

純論武功系譜,誰勝誰負,還未可知。不幸的是,要說神功絕藝“寒潭雁跡”屈咸亨就沒缺過,修為之深足以壓倒眾人,堪補殘缺。論實戰豐富、臨敵刁鑽,怕己方三人加起來,也比不上人家半條瘸腿。

眼下命之危,恰是最好的註腳。屈咸亨打到現在,所用策略來來去去就只一條,即兵法上說的“佯攻襲援”:明著打東,其實目標是來援的西。

萬一援得慢了,就先將東打爆,回頭以逸待勞,仍是打西。老人靠此法打殘伊黃粱,回頭放倒阿傻。打假權輿時照辦煮碗,見冒牌貨救之不及,索先打伊黃粱。拉假權輿去撞火籤,顯然一切都在老人的計算中。

阿傻武藝初成,倒還罷了,戴著權輿面具的那廝卻教人失望透頂,枉費一身湛內功,兼有儒門絕學,臨敵竟是荒腔走板,和阿傻同犯了“舍強就弱”的病,終至一敗塗地。

假權輿指勁強橫,適可隔空牽制,本不該放棄所長近身搏鬥。若非救人心切,便是迂病發作,唯恐誤傷同志,或對敵手心存婦仁,才有此誤判。

而阿傻修為尚淺,飛刀除卻準頭,勁力亦是重中之重,缺了手勁,不過是平白給敵人送兵器。少年吃過老人的虧,掂量近戰毫無機會,兩枚飛籤意在牽制,替大夫爭取時間。

手裡四枚可真打可威嚇,不出手的效用更大,由此觀之,決斷還在權輿之上。而高柳蟬從不給對手息的餘裕,在所有敵人氣絕前,連一句話的時間都不費。

半圮的棄室內風雲擾動,能進肺裡的空氣似乎越見稀薄,勁風颳體獵獵,漩渦般朝唯一的中心急遽凝聚。

風雲之中,老人單臂一揚,劍指天樞,枯瘦黝黑的食中二指掠過一抹金鐵異芒,灰濁眼瞳迸出光…(吾命…休矣!)伊黃粱怎都沒料到會斃命於斯,帶著極度的不甘閉上眼,腦海中所浮,竟全是雪貞那既清純又豔麗、教人忍不住心疼起來,卻又亟摧殘的美姿,還有分明是同一張面孔,卻有著令人難忘的倔強與怨毒…

他只有在夢中才會再見那樣的神情。他無法區別是惡夢抑或美夢。嗤嗤作響的勁風擦過手臂身側,異樣的銳利痛將伊黃粱帶回現實,這才發現自己並未魂歸離恨天,冷汗浸透內外幾重衣衫,襠間卻腫脹到隱隱作痛的地步,即使面對橫陳榻上的雪貞體,他也許久不曾硬成這樣了。

氣勁仍持續不斷朝中心聚集,灰袍老人身姿不動,獨臂卻如尺蠖屈伸,連御劍指,隔空迸出連片“鏗鏗”勁響,若金鐵鳴,顯是一邊凝聚推動殺著之內息,一邊分力分心與人鏖鬥,佔優執劣尚且不知,聚力、分鬥卻是各自運轉不誤,益發行快,彷彿有兩個高柳蟬也似。

戰局對側,身著披膊黑袍、頷沾滿鮮血的燕髭男子雙手輪彈,指勁縱橫,快銳的嗤嗤聲不絕於耳,竟無片刻消停,右手拇指扣著食、中、無名三指接連彈出,正是先前所使之川字指法。

左肩著小半截木籤,雖入不深,卻無拔出裹創的餘裕,再加上非是慣使之手,不及右手靈動,逕以拇指圈釦食指,如揮琵琶一般,末三指冷不防一抖,七叔閃電縮手,袍袖嗤的一聲,綻開三痕如“彡”字,一抹殷紅逐漸滲染開來。

“…好指法!”老人冷哼,劍指疾點,眼看燕髭漢子要招架不住,橫裡刀氣撲簌而至,現場唯一還戴著“深溪虎”面具的阿傻終於調勻氣血,擎刀加入戰團,繞著老人遊鬥,意在牽制。扮作“權輿”的燕髭漢子壓力稍減,卻非回臂拔出木籤,而是搶上前去,攙著伊黃粱遠遠拉退,突然“咦”的一聲,即使刻意壓低嗓音,亦難掩其中驚詫。

“您是…伊大夫?我們見過的。在下曾陪同莖川梁裒梁員外的公子,往一夢谷求醫,為大夫所驅逐,不曾想大夫您…竟也是六部執令在內。”怕伊黃粱不信似的,自帶裡翻出一枚古樸鐵令,正面陽刻著篆體的“樂”字。在他看來,九通聖之一的伊大夫身兼儒門六藝執令,似乎也有那麼一點順理成章,並非難以想像。

這名擅儒門絕藝《彈鋏鐵指》的中年漢子,自是曾淪為莖川梁氏伴當、負責照料梁公子梁斯在的徐字世家後人徐沾了。當他受秋霜潔的琴音所惑,從梁斯在手裡奪了白玉馬“翻羽震”送往浮鼎山莊,從此斷了在莖川梁氏的生路。

好在西宮川人非是貪圖財寶的渾人,派人將玉馬送還梁府。梁斯在一聽“秋”字嚇得,狀若癲狂,梁裒雖是財大勢大,卻拿寶貝兒子沒輒,就此作罷,爾後休提。

徐沾未被扭送官衙治罪,梁府卻再也容不下他,只得收拾細軟,打發了小回鄉,自往邙山招賢亭求教“鴻儒先生”請問前程。

徐字世家本是三槐司徒氏的陪臣,先祖徐開疆為司徒氏立下大功,才獲賜《彈鋏鐵指》的部分招式,此為江湖人所知。

這部武功堪稱儒門指藝的代表,連三槐都不是代代有人練成,陪臣便有天大功勞,豈可窺得全豹?

“可知道,能練成《彈鋏鐵指》之人,二百七十年來,賢侄是頭一位?”在徐沾指功大成,歸還秘笈抄本時,滿面風霜的老儒如是說。

“上一位練成之人複姓司徒,諱字上熸下陽。”饒以其時徐沾之年少氣盛,聽到這個名字時,仍不渾身巨震,瞠目結舌,旋意識到自己陷身何等境危,冷汗涔涔,伏地無語。司徒熸陽不止出身三槐世家,更是儒門典載的中興之主,有“聖君”之稱。

徐字世家的開基祖徐開疆,便是其麾下,是他賜指招予立下大功的徐開疆,要說是徐字世家門楣之耀的起點,那是半點也不為過。

而在司徒熸陽之後,兩百多年來三槐世家無人練就《彈鋏鐵指》,區區一名陪臣之後,光是被人知道翻過這部儒門指藝的至高秘笈,便已百口莫辯,何況身負絕學?

(鴻儒先生…為何這般陷害我,將此要命之物,借我觀練?)“這部秘笈,與此物本是一對兒。這便是二百多年來,無人以此功揚名天下的原因。”笑意溫煦的老儒將木匣推至青年鼻下,匣中所貯,便是那枚“樂”字令。

“以汝祖功勳,豈止陪臣而已?聖君封為六部執令,賜下鐵指全本。代價,便是再不得為人所知。”從那時起,徐沾默默承接徐字世家的宿命,安貧樂道,屈身商賈,靜待門主召喚,直到此際。

伊黃粱不識徐沾,梁斯在那種身子沒病腦子病、人傻錢多閒出翔的富二代,一夢谷整年揈走的沒一百也有八十,哪記得隨行有誰?陡被喊破身份,驚怒迸,顧不得封口,攘臂急道:“…此獠不除,今我等斃命於斯!”陋室之中,氣旋持續收攏,吐漸窒,三人俱艱辛,景況與先生施展“凝功鎖脈”奇術時,竟有四五成相似,殘疾老者的修為不止令伊黃粱倍駭異,益發顯現其遊刃有餘。

以武力論,高柳蟬…不,是屈咸亨的造詣,怕還在蕭諫紙之上。多年來平安符陣營始終當他是蕭諫紙暗藏的巧匠,殊不知竟是古木鳶一方最頂尖的高手。…這線報太緊要,定…定要帶回先生處!老人超乎想像的堅毅果敢,加上“天功”與實戰技巧,適足以超克殘疾,穩壓三人一頭,但屈咸亨絕非什麼無敵戰將。深湛的醫術與無數臨經驗告訴伊黃粱:那副殘破的身軀,絕對有著世上武者所能想像,以及其他想像不出的病,誰來運使都是一場夢魘。其中當然包括屈咸亨。斷臂所造成的重心失調、經脈缺損,大大抑制了內息運動,還能使用內功本身就已是不可思議。

佝僂的成因是肺葉受創呢,還是脊柱彎折?嚴重的刀火傷也可能導致這樣的結果…前者不可避免地損及心肺,降低耐力與體力。龍骨彎曲除了行動不便,也可能會讓重心不穩的缺陷益形擴大,更別提燒傷造成的肌萎縮…

屈咸亨一次又一次突圍破敵,永遠在逆境中求勝,但無法持續作戰,是遠遠弱於尋常人等的“不能”絕不放過每一個能重創對手,乃至取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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