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7章拿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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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雨拍去頭面衣衫的塵土,難掩得
,冷笑:“我給他找的寶貝,可不是老三玄律琴那樣的俗物,連說是‘琴’,都有些對它不起。
“此弦毋須琴身,繫上任一物事,即能出物中真響,可比世間一切琴箏神奇百倍。當年我在玄律之後
來了此物,老三足足一個月沒跟我說話,就知他有多介意啦。
它還有個名目,我以前老嫌土,不怎麼喜歡,今兒卻覺應景得不得了,簡直絕了。”面青白的小個子拍拍手,狠狠
了口氣,以手圈口,扯開喉嚨:“這玩意叫‘破野之弦’!對子狗,你的剋星來啦,有沒覺得脖頸涼涼?”***這破野之弦又名“天地匏”本為東北漁陽地方,五島七砦十二家中“龍野衝衢”別氏所有,據說與被稱為“水元之
”的沉辰水
一體共生,系同源所出。
龍野衝衢沒落既久,其間曾將沉辰水託付給“文武鈞天”邵鹹尊,鑄成了鈞天九劍之一的龍鱗古鋏。
衝衢之主別王孫持以在三府競鋒大放異彩,被目為龍野衝衢的中興希望。不幸別王孫中道而逝,龍野神劍《弱水三變》遂成絕響,以致赤煉堂大太保雷奮開登門時,後人竟保不住神兵,復折於現身嘯揚堡的妖刀之下。雷奮開死後,劍柄所鑲“水元之”亦不知所蹤,四元
英之一的神物落得如此收場,委實令人扼腕。
相較於命運乖舛的沉辰水,系出同源的破野之弦卻無如此波折,早在家中困頓之際,悄悄讓與方家,所謂“破家鬻子”不外如是。
幾經轉手,為聶雨所得,以為師兄開陣九琴之一。破野之弦與天羅香的“天羅絲”、五帝窟的“天雷涎”俱為絲索中的異數,各負奇能,百年前曾同列《
蠶譜》九天十地十九弦異之中,天地匏排名還在二者之前。
只是隨著門戶破落,名聲不顯,時人多不識其珍,若非聶雨挖空心思翻遍古籍,好不容易找到這條門路,破野之弦多半仍收在某豪門富戶的寶閣深處,和光同塵,年月不知。
四元英雖是寶物,殷橫野還瞧不入眼,何況是提煉沉辰水
所遺?破野之弦的聲響透體,令他生出難以言喻的煩躁不適,殺意大盛,穿出車懸之陣,掠向土壘後的秋霜
!羅燁見一抹疾電般的灰影穿出,正所謂“敵
我取”當機立斷,揚刀下令:“左七右三,鶴翼雙行!”左右轟然相應,接連將號令傳出,外圈不再繞行,改以直隊循左路奔向秋霜
,前沿轉眼越過灰影,灰袍客毫不意外地又失去影形,騎隊卻視若無睹,嚴格執行號令,反而無機可乘。
緊接著,次外圈也採直隊衝鋒,循右路衝向山腳。兩隊即將撞上土壘,羅燁再度提氣大喝:“魚鱗列陣,再轉車懸!”隊伍應聲分列,倏忽以櫛比錯置的橫隊通過土壘兩側,隊形如箭雨飛攢,亂中有序,便以“分光化影”之能,也不能逕行穿過如此密集的槍馬陣形。
被護在中央的秋霜拉開架勢,雙臂連揮,渾厚
越的巨大共鳴透陣如出,如排
疊至,來回拍打,襯與轟隆擂地的馬蹄響,
織成一闕動人心魄的破陣曲。
以魚鱗陣通過土壘的馬隊,在秋霜背後繞了個大圈,覆成兩行長蛇,掉頭
錯繞行,以“”隊形奔回指揮點,此乃車懸陣用以推進的基本隊列。
秋霜在最末兩騎馳至前,突然圈臂,兩抹銑亮的金屬銳芒逸出土壘,飛旋如螢,原本回蕩於壘間的瀲灩水光竄入袖中,跟著縱身一躍,跳上右首末騎後拖著的一匹空馬…
這是羅燁安排的接應手段…猛夾馬肚,在左右兩騎的護衛之下,覷準車懸陣開闔錯的空隙,直直衝入陣中,身後陣隙合攏,阻斷了灰袍客的狙殺之路。
馬背上,四奇之首衣發飄揚,不知是錯覺否,模樣依舊不染片塵,全憑腿雙控御,盡顯超卓騎術。雙手食中二指各自夾著一枚細小的鋼彎鉤,分作龍首龍尾之形,居間連著一抹形狀、
細似乎隨時在改變的瀲灩波光,卻是“破野之弦”的兩端。
秋霜袖臂連揚,龍首、龍尾鉤分
左右,掛上左右兩騎鞍頭。那兩騎乃羅燁帳前親兵,堪稱巡檢營
銳,見他雙臂平舉,作勢一分,登時會意,逕於奔行之間拉開距離,水弦應勢繃起。
周身湖的青年秀士不慌不忙,一夾馬肚仰躺於鞍,破野之弦貼面而過,起身轉頭,就著鞍上一拽,
般的震音掃出,大隊後方黃塵捲起,憑空震出一抹蒼灰袍影。
隱聖踉蹌撐地,一個空心筋斗倒翻出去,總算沒有出醜乖。只覺氣血翻湧,彷彿又一次陷入“八表游龍劍”的鎖限殺陣,體內諸元劇烈震盪,似將失形。
自殷橫野武功大成以來,從未遇過這樣的情形,不由心驚。而前方那倒騎戰馬的湖衣青年再度拽弦,絲毫息的餘裕都不給,看不出生得這般斯文,出手狠辣猶在狡詐的聶雨
之上。老人無暇尋思,本能以“分光化影”掠開,以避其鋒。
然而海般的絃聲響徹戰場,
本無從躲避。殷橫野身影一滯,再度現形,與其說是憤怒,更多的是
惘驚詫。以其修為,決計不能被後生小輩的震音所制,要說沉辰水
能克“皇極經世功”功體,更是無稽之談…
他費盡心思構陷呂墳羊兄妹,兩面三刀,三槐,好不容易獲賜《皇極經世功》正典,正是因為在三奇谷遍閱三宗典籍,得知皇極經世功有自體而圓、兼容幷蓄的長處,如百川納海,無論之前或之後練得什麼功法,積存的內息均能為此功所用。
無論何種外力加身,只消有運化的餘裕,俱能轉為自用,與功體毫無扞格。他在山破廟外,以“陰谷含神”之法,轉化耿照的一輪猛攻回覆元氣,所仗正是皇極經世功大能。
當年邙山招賢亭一會,殷橫野從此深忌武烈,後來在各方合力刺殺一事推波助瀾,狠幫了一把,皆因獨孤弋的“殘拳”無勁不消、無力可借,恰是皇極經世功剋星,殷橫野容他不得,常除之而後快。
饒是如此,在招賢亭文鬥時,老人亦不曾這般狼狽。拜震音醒腦之效,殷橫野滿腔憤懣平復許多,思緒逐漸恢復運轉:如非沉辰水的異質有什麼專破功體的神效…
以其淵博,幾可斷定不是…那就是自己的功體出了問題。今接踵而至的四場鏖戰,只對上蕭諫紙的八表游龍劍在意料中。
雖說袁悲田曾將此劍優劣為他細細講解,砥礪切磋,蕭諫紙敗得不冤,但鎖住登龍門的劍勁堆疊,卻無取巧的餘地,耗損不可謂之不鉅。而對上莽撞愚魯的談劍笏“熔兵手”熱勁駭人,殷橫野被硬生生進了總力對決的死衚衕,談大人固然身死收場,但隱聖的損耗恐怕遠遠超過預期。
若因此對功體造成影響,亦非難以想像。而屈咸亨臨死之前突破境界,那無堅不摧的驚人劍意斬開鎖限,至今殷橫野仍不願回想。未及調復,不旋踵又被困於陣中,術法內五倒錯,不知有幾分真實。
若實際發出的指勁有三四成之譜,所耗元功,不啻又一場惡戰。三才五峰等級的修為,使殷橫野得以超凡入聖,然而證諸天地歲月,這份超凡仍渺小得不可思議。
對七十六歲的老人而言,今天無疑是極苛烈的一,休提在訓練有素的馬陣中穿梭來去,施展“分光化影”、“凝功鎖脈”等峰級境界,以保不失。
事實上,即使矇住臉面,現身在巡檢營眾人面前,已是隱聖一方的敗筆。按原訂計畫,不惟蕭諫紙不能死,連耿照之命亦須留下,其後尚有大用。若非失卻屈咸亨這枚至關重要的棋子,強烈的失落令老人理智斷線,這場追逐刺殺
本不該發生。
只要他願意,秋霜也好,聶雨
也罷,老人隨時能取其
命,除非他們自世間徹底消失,那也同死了沒兩樣,何必急於一時?
驀聽一陣吶喊,又有一支騎隊自谷口處轉來,甲衣服依稀是巡檢營的模樣,原來是副統領賀新收拾了各處聯外要道上的秋水門人,率部前來會合。
賀新老成持重,又嫻軍事,遠遠見得羅頭兒的本隊擺起了陣勢,知道狀況不對,一聲令下列成鋒線,加緊馳援。
賀新隊後,一群衙差扛著開道牌蜂擁而至,雖無巡檢營的整肅,這盤散沙似的烏合之眾也有百人之譜。領頭者甲衣半卸,手持雙劍,打扮既非軍漢也不像衙差,不倫不類,卻不是胡大爺是誰?原來胡彥之偽造關條,盡起越浦衙役,打著“鬧大為好”的瞎主意,離城的沿路上,把公署裡能帶的人都帶來了,頗有嘯聚山林、一起落草的架勢。
城將前頭已放行了巡檢營,經胡彥之巧舌如簧,真怕秋水亭造了反,典衛大人被刺死在沉沙谷中,加上衙差裡不乏相識好之人,沒口子地附和,遂放這支遊街似的衙役大隊出城。
老胡所經處敲鑼打鼓,後頭跟了不少成心看熱鬧的百姓,目睹賀新縛了秋水一門,果然有事,益發興致,真覺今兒來對了。
耿照固然是哭笑不得,略一尋思,亦不得不讚老胡狡詐…殷老賊武功雖無敵手,總不能將人全殺了滅口,仗著峰級高手來去無蹤的絕頂身法,悄悄退走才是正途。
老胡做出這個判斷時,並不知道殷橫野會殺紅了眼,站在耿照的立場,卻不能賭上無辜者的命,拿定主意,跳上另一匹空置的戰馬,擎出鞍畔的長刀,回頭瞥了羅燁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