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7章就是這麼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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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事者說,密山王可能是定王的骨,他們長得像、都喜歡讀書,還特別親近,這是父子天
,說得好像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不好酒好
好打架,是什麼奇怪的事一樣。但陶元崢忽略了一件事。陛下在寔兒身上看見的,未必是屬於羲兒的那一半。
老人倏地冒出一背冷汗,意識到自己犯了何其致命的錯誤。若不計祖孫親情骨天
,老人慾保全密山王的舉動在天子眼中看來,不是待價而沽,便是藏著將來翻轉局勢的暗手,無論哪一條都是死罪。
他太瞭解陛下,獨孤容不會相信老人只是老了、病了,開始懷緬起被輕易犧牲、終生鬱郁的女兒,甚至覺得有點對不起她,才想在死前做點好事,保住羲月的骨血。
“我會帶走密山王和羽淵王。”武登庸在老人臉上看出動搖,驚覺他是命不久矣,才能生出這縷善念,卻未形於,逕又重複一次,語氣雖淡,決心依然無可動搖。此非商量,僅是告知。
“你負責善後。做多做少,乃至不做,我都無所謂,為的是你不是我。”至於獨孤弋的其餘骨,你最好想個法子,教獨孤容收手。此前我不知道,他做了便做了,將來自有天收他,不干我的事。
現下我既然知曉,他要再行此天地不容之舉,休怪我出手無情。
“老人翻著怪眼,出兩道潑皮般的鄙夷視線,咻
著冷笑不止。
“你…你待…待…咳咳…如…如何…”陶元崢便不是江湖人,也知道“不殺一人”的賭誓。武登庸無法親手殺死任何人,連在殘酷的戰場上都無法改變這點。他直到現在,才終於記起了這事,對適才屈從於漢子威脅的自己到莫名的惱火。
武登庸哈哈大笑,以全不怕驚動任何人的豪邁聲量。轟雷般的笑聲震得老人頭暈眼花,五內翻湧,趴在沿劇嘔起來,好不容易飲下的湯藥從喉底鼻腔一股腦兒湧出,似連眼眶都熱
汩溢,痛苦萬分。
要不是武登庸臨去前在他背心拍一掌,陶元崢恐將斃於今夜,但幾乎被活活噎死的痛苦,跟死也差不多了。
“獨孤容不收手,我便殺他!教你的盛世美夢,在眼前化做泡影!”武登庸笑道:“你覺得我不是這種人,我也覺得不是。你儘可以試試。”
“獨孤弋風成
,子嗣不少,但除了密山王和羽淵王,其他全是女兒,大的也該有七八歲了。”老漁夫輕捋銀鬚,沉默片刻,才喟然道:“事後查證,我怕是來得太晚,沒找到活口。獨孤容清得乾乾淨淨,連誕下這些公主的妃子寵姬和攀帶的關係等,都沒漏半點。我帶著五六歲大的羽淵王寘,無法在平望停留,只能當作她們不幸罹難,匆匆趕赴密山國。”耿照聽得一陣噁心,
九輕擊桌面,喃喃道:“雖說‘無情最是帝王家’,但孝明…但這獨孤容也太狠了,至於麼?”武登庸搖頭道:“做了虧心事的人,也就是這樣了。
自危,難以安枕,非殺光了才安心,哪怕本有良心,最後也只能餵狗。”耿照忽問:“那密山王和羽淵王,如今…還在人世麼?”
九忍不住翻起白眼。
“你當我師父是槌麼,這事能告訴我們?少一個人知道,他們便多一分安穩。再說了,‘刀皇’武登庸保證他們能在江湖某處像個老百姓般活著,哪能讓人死了?師父你說是罷。”武登庸搖了搖頭,垂眸蹙眉的模樣透著一絲苦澀。
“密山王寔死了,前兩年的事。”九瞠目結舌,似惱馬
拍在馬腳上,又替命苦的密山王獨孤寔難過。
耿照雖亦不忍,卻不意外。獨孤寔被刀皇前輩帶走時已是十七歲,差不多就是自己和九這個年紀,該知道、不該知道的,豈能瞞得了他?
太祖駕崩之後,獨孤寔並未繼位,而是由率兵前往北關禦敵的叔叔定王回京登基,接著手足離散,再難輕易見面…
少年大概從那時起,便活在旦夕且死的恐懼中。那番病夜話後,陶元崢不知使了什麼法子,讓孝明帝清洗宗室的力道減弱許多,獨孤容終究沒有蠢到對圈
白城山的獨孤寂下手,免去
反這位武功超群的十七爺之危,乃至其後獨孤天威得以逃出平望,順利回到
影城,可能都得
謝陶元崢的遺惠。
遠在封國的密山王寔,不知怎的突然生了急病,群醫束手,不遠千里送回平望求治,可惜薨於中途。
太醫局並太常諸官員陪同陛下親自開棺,孝明帝撫屍痛哭,下詔三不朝,宮中一律冷食,百姓都說天子仁厚,誰也不知返京途經的勝州太芷縣獄裡,少了一名容貌與獨孤寔有八九成像的少年死囚。
至於羽淵王寘,就更好辦了。因食糜而噎死的幼童,面孔脹成了紫醬,誰也看不出有不是羽淵王的可能。
處死了詔獄中看管的官員,以及負責餵養的僕婦,此案了結,無息無聲,沒驚動任何人,全無密山王薨時的聖天子作派。
“我讓人給密山王改了個身份,連官府文書都有,衙門裡查得到地籍圖冊、祖上訟卷等,可說天衣無縫。我跟他說:”你就當活了兩輩子。
這一世,你想姓什麼叫什麼?‘他想了想,說就隨孃親姓陶,叫陶實好了。
“重獲新生的陶實,起初在江邊打魚,但天生不是這塊料,武登庸帶著他在水上討了大半年生活,沒教會少年撈捕為生,自己倒練就了一身漁家本領。少年苦笑著對他說:“武伯伯,實在不是您學得快,而是我手腳太笨啦。”武登的複姓畢竟太過惹眼,陶實都喊他“武伯伯”身子骨孱弱的少年,適應不了江上捕魚的風和
勞,武登庸也試過教他練些強筋鍛骨的養生功夫,可惜有人天生就是幹不了這個行當。
陶實後來成了名叫頭,就是在碼頭漁市替人過秤喊價、賺取價差的中間人。他能記住所有的魚種,不只是各種繁複的俗稱異名,更有一眼辨明貴賤的好本領,更難得的是公平持正,絕不佔人便宜,寧可自己少賺一點,也要讓漁家拿到合稱的價錢,名聲相當之好,人稱“陶老實”他在三川域的幾處城鎮間移轉,最後落腳在湖陽城的太平橋碼頭,在城郊有座小宅子,請得起僕婦隔三差五地打掃屋舍,洗濯衣物。
陶老實對人總是客客氣氣的,甚至有些畏縮,沒什麼朋友,也未娶,在湖陽的低級娼寮裡有兩三個相好的粉頭,但也不到過從甚密的程度。
應該說他努力地和所有人保持距離,不是怕秘密被揭,而是怕真有那麼一天,亦不致連累這許多無辜之人。
武登庸隔幾年便來看他,給他帶幾尾希罕的或特別美味的魚,以致最後一次見面時,陶實已躺了年餘,武登庸用盡法子想為他續命,然而無從下手…
陶實無甚大症,就是氣虛體弱,不足以支撐他繼續活下去,況且他也沒有求生的意志。
“武伯伯,多謝你。這樣很好。這樣就好了。”臨終之際,陶實對他如是說,帶著老漁夫前所未見的釋然與放鬆,笑容燦如稚子,一點也不害怕。
武登庸葬了他,沒有送回戶籍上那個陶家祖地,反正四郡左近陶姓無數,那個假身份與陶元崢一系並無瓜葛,斷非陶羲月的故鄉,而是選在他居住最久的湖陽。
陶實屋裡書籍不少,卻沒留下一個字,連筆墨也無,可見活得兢業,沒留條路給自己。耿照與長孫旭唏噓不已。雖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密山王寔能放下仇恨,放下武烈帝之子的榮華與揹負,卻無法放棄這個身份背後的兵連禍結,怕連累陶氏、連累救他的武伯伯,還有他身邊周圍不知情的人們,最後選擇了自我放逐,在繁盛熱鬧的湖陽城中一個人孤絕地活著,直到生命盡頭。
然而,武烈帝的血脈並未斷絕。按老人所說,羽淵王寘還活在“江湖某處”若沒像他的長兄那樣鬱鬱而終的話。
長孫旭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放自己的好奇心再飛一會兒,卻見耿照環抱雙臂,微一絲沉
,那不是猶豫要不要追問的表情,而是分明知道了什麼,才考慮當問不當問。自詡為“這屋裡第二聰明”的長孫
九簡直無法忍受,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哼道:“別裝
啊,再裝就討人厭了。有
快放!”耿照猶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據我所知,三川境內的水陸碼頭具在赤煉堂的手裡,且與官府密切合作,叫頭一職是要過手銀錢的,身家在幫內衙門裡皆有記錄。陶實做得叫頭,給他這個假身份的人不簡單。”
九嘖嘖道:“不愧是被三川水陸碼頭繪影懸紅過的,就是這麼內行,厲害的厲害的。”以陶元崢之能,偽造身份有什麼難的?只要是他陶大丞相拿出手的,全都是真!哪個有膽子說是假?問題是師父不信陶元崢,不可能讓他知道密山王寔的去向。
那是何人有這等能耐,能在戶籍圖冊之密甲於天下五道的東海三川內,玩出這麼一手的騷
作來?
“三才五峰再強,不過就是打架厲害而已,說穿了沒什麼了不起。這種事情,我一向是尊重專業的。”武登庸從容自若,撫須笑道:“不止密山王寔,我連羽淵王寘都託與雷萬凜照拂。三川之內,只有他稱得上無所不能,連陶元崢都只能在一旁玩沙。這些年來這兩個孩子得以安然無恙,原因便在於此。”***同聽自當事人之口,耿照與九的反應卻截然兩樣。長孫旭再度傻眼,渾不知師父怎會與赤煉堂總瓢把子、人稱“裂甲風霆”的雷萬凜扯上關係。
耿照則猶豫了一霎,終究抑下詢問雷萬凜行蹤,是否真於華眉縣戴家祠堂的衝動。武登庸沒放過這乍現倏隱的遲疑,白眉一挑:“怎麼你也知道同命術之事?”耿照不置可否,只說:“晚輩因緣際會,曾聽那聶冥途與鬼王陰宿冥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