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8章不免疑信相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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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登庸望著徒兒的疑惑,笑道:“不是你知道太少,實是這小子知道太多。”他同長孫旭聊到聖藻池二會時,只說救了一名赭衣少年,沒說是後的總瓢把子。耿照在聶冥途處,曾聽聞“赤水轉運使”云云,料少年應是赤煉堂雷氏一脈。

待刀皇提及雷萬凜之名,才將兩條線索聯繫了起來。於算學,師事武登庸後,也學五行術數,才具倒是遠勝過習武。

以其淺涉獵,聽完同命術一說,大皺眉頭:“師父說過,推衍術數,其實跟算學是一個道理,並非虛渺之物。命格既不是物品,如何借得?”武登庸捋須微笑。

“能出此問,代表師父沒白教你。可惜我當時目空一切,自以為論世間術數修為,無人能出我之右,為了炫技逞能,貿然使用自己並不瞭解的秘術,因而吃上大虧。”同命術乃我公孫氏獨門創見,就像你說的,是想把命格化出實物,以人力幹天和,構思極其大膽,算得上是野心

此論若成,‘以武秤命’便不再是以訛傳訛的煙幕,是真能把‘誰才能練’刻入武學中。至於修改運程、振衰起敝之效,自不在話下。

“一如”不敗帝心“的大膽極端,公孫一族似乎對這種近乎妄想的跳躍式思路,有著難以想像的熱情。

但同命術的理論,比帝心的朱紫競更復雜也更虛渺,幾百年來無數才人皓首窮經,只砌出一座華美的空中樓城,莫說著手試驗,連投在實地上的影子都不見。直到武登庸在武庫深處,找到一本毫不起眼的半毀古卷為止。”那本小書叫《絕殄經》,寫滿了看似天馬行空,在我看來,不啻是諸般峰級境界的描述,其術法的部分亦有可觀。

我從裡頭找到了幾種失傳的古法,應可用於推動同命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依經中所載推敲同命術的可行之法,乃是我練武閒暇的娛樂。

“耿照聞言一凜。

“奇宮風雲峽那廂,也有一部叫《絕殄經》的古書,與前輩所述相似。聶二俠曾按書中記載佈陣,卻為殷賊所乘,不如奇宮術法久耐。”武登庸沒甚反應,只“嗯”的一聲,耿照不確定老人是否聽漏了。

“靠《絕殄經》補全的同命術,其實更接近術法而非術數,把四柱八字當成陣基,賴氣血神推動,將虛渺的命格化實,借命成陣,影響運數。”九仍是搖頭。

“這徒兒就更不懂啦。都說‘一命二運三風水’,命是不能改的,改風水改運程,不過是調動地底物中的五行,略作增減損益而已。師父的命格固是公侯將相,貴不可言,那雷萬凜卻是火鈴夾命,身帶敗局,這…卻要怎麼個‘同命’法兒?”武登庸哈哈大笑,舉杯飲盡,出心滿意足之

“不想我老來收徒,竟同時得傳掌法內功、命理術數兩道,老天待我不可謂不厚。旭兒,我雖常敲你腦袋,但你確是鑽研高深門道的良材,此際只是工夫未到,毋須妄自菲薄。”

“徒兒記住了。”九受寵若驚,一臉傻笑。

“你說得對,命是不能改的,本不存在‘同命’一說。這個四柱八字的血祭陣所行之事不是同命,其實是‘換命’。”二少面面相覷,立時聽出其中不妙。

“命格就像一張網,運數則是水,網不變而水文屢變,方有‘年’一說。網固不可易,卻能加個魚筌、綁個鉛錘之類,做點無傷大雅的小手腳。要是想換去水深水淺處,那可是大工程,風險多多。總之就是調節過你這張‘網’的水量,世間陰陽家所為,大抵如是。”我本以為同命術是將兩張網疊在一起,雖然他的網破,可我的網結實啊,水自是按我的網篩走。然而術法之理卻是陣,你人雖不動,卻似行入五里霧中,靠的是陣法惑心識。

《絕殄經》的法子就是這樣。

“水過他的網時,以為那張網是我的,他的運程自然變好。但天地之間,有其定數,挪挪位子、從水深換到水淺處都是大工程了,遑論抹煞一張破網的存在。

最穩固的辦法,便是在好網上再加一層障,教它變成原先那張破網。”這麼一來兩相抵銷,此一變易等若不易,陣基方能長長久久,穩若磐石。

九的下巴直要摔在桌頂上。

“我花了許多年月,才琢磨出這點門道,可惜當時年輕氣盛,眼高於頂,受不得旁人的一點吹捧暗示,妄行異術,招此惡果。在靜待術法失效的漫長歲月裡,我只能少與故人接觸,以免連累無辜。”老人說著說著,忽然一笑。

“好在韶光飛逝,已逾卅年之期。也是時候,去瞧瞧蕭先生啦。”其後三人又閒聊一陣,只是言不及義,無尺寸之功。武登庸嘴上說去看蕭老臺丞,畢竟人還大剌剌地坐在堂上,天曉得何時動身。

若是三五年後再去,也別指望他幫忙對付殷賊了。先前耿照請援,刀皇以“此事我和殷夫子並無仇怨”為由回絕,儘管九頻使眼,冒著腦門冒大煙的風險架屋搭橋,想讓師父鬆口,始終難以如願。

武登庸科打諢,寧可吐秘辛,也不蹚渾水,更不許愛徒摻和,平白送命。耿照離開朱雀大宅三天了,期間音信全無,擔心盟中諸人掛念,見老人談興漸寡,起身告辭,九堅持不允。

“住幾天…哎呀,就住幾天嘛!今打得拆屋毀路的,天大的動靜,怕到不了明天,你那些個大小姑娘就知道你在這兒啦,急什麼?”

“必要的必要的。”老漁夫著手起身,笑容猥瑣:“窮山國多久沒喜事了,窮嘛。舊友相逢亦是一喜,我去釣兩尾鯉魚,晚上加菜。”九科科直笑,師徒倆喜憨成一處,果然徹頭徹尾是一家。

老人著魚簍行出,廳外階下,呼延宗衛正拾級,抬頭見是神功侯,趕緊讓至一旁,便要行禮。武登庸手一揮,與他擦肩而過,哼著小曲,意態閒適,逕自踅出驛館。

大廳之內,呼延宗衛整襟肅容,向國主稟報:“先前一戰,有六名徵王御駕的弟兄傷重不治,遺體已移往偏廳。我派人向東海道臬臺司衙門遞送文牒,打算在落前運出城去,請陛下移駕靈前。”窮山國的習俗是火葬,向央土官署報備後,呼延打算將屍體運至城郊,架柴燒化。九如夢初醒,低頭安靜片刻,為忍住眼角烘熱,才又深深吐了幾口,點頭道:“知道了,我隨後就到。”呼延宗衛行禮而去。白白胖胖的新國主一直等到他走遠,才別過頭去,以袖搵眼,扁嘴咬牙,低聲笑罵道:“他媽的!就是忍不住啊,明明非親非故的。”起身繞著屋樑滿廳亂走,仰頭扇袖頻吐大氣,無奈淚不止。一隻手搭上他的肩,九彎吐氣,扯著袖幅抹淚,片刻才拍拍耿照的手掌。

“這些人都是為我而死的,他們在家鄉有有小,沒想過丈夫父親或兒子這回離鄉,是成了一罈子骨灰回去。這全怪我。”少年國主像挑起百斤擔子,勉力桿,回頭鼻子,盡力掩去戚容,緩緩說道:“但有下回,我還是得指使他們去死、去冒險,所以做頭兒一直很難,既上了位,也只能硬著脖子幹。你也一樣。”耿照反掌與他一握,兩人鬆手撮拳,迅雷不及掩耳地輕擊一記,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你覺我師父不待見你,這是對的,但原因你想錯了。”

“不是我花名在外,招惹太多女子麼?”

“…呃,這也是有的,但不是重點。”九摸摸鼻子,比他還尷尬。

“我以為他老人家不歡喜你處,恰是你倆像得要命,簡直不能再像了。”

“原來刀皇前輩也有許多紅粉知己。”這可是今最勁爆!

“信我他媽揍你不?”九狠啐一口,單掌扳近他的肩頭。

“你聽我師父說年輕時的事,難道沒發覺,他和你一樣活得不開心,什麼事都要攬在身上,有點兒快活就忍不住想懲罰自己,非要搞得很不得已似的?”

“我是這樣麼?”耿照苦笑起來,卻難反口。

“我識得師父時,他就是這樣了,說話瘋瘋癲癲,沒點正經,但我不覺他逍遙快樂,只是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如此,所以我總逗他笑。今兒聽了他的故事,果然沒猜錯。”九正道:“師父不喜歡你。

在你身上,他看到亟擺脫的、過往的那個自己。若他最終認了辦不到,就會對不起那些試圖使他自由的人,如獨孤弋,如七水塵,甚至是密山王陶老實。但這不表示他否定你。若如此,他就不來見你了。為此你不能放棄,放棄從他手裡獲取協助。要懟殷賊,這是減低傷亡的最好辦法。”耿照忍不住調侃他:“這麼賣師父好麼?我頗替你的腦殼兒憂慮。”九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冷笑不絕。

“我怕你死在路邊啊,兄弟。要不你現在保證不去尋殷橫野晦氣,看他要幾萬兩白銀才和解,我回南陵給你湊去,你老兄肯嗎?”

“得了罷,你那可是窮山國,窮鬼的窮,不是瓊樓玉宇的瓊,擺譜呢。”耿照笑完了,低道:“此賊斷不能留。就算他能容我,我也容不了他,既為公道,亦有私仇。”九豎起了三指頭。

“你就在這兒待三天。峰級高人不見你,你便將天下五道翻過一遍,也找不著影兒,看我師父找了天觀地隱多少年就明白。你覺得,他來找你幹什麼?”

“多半是追究我冒名之責?”耿照苦笑。

“…或讓你的謊話成真。”耿照微怔,出恍然之,不免疑信相參,有驚喜亦有不解。

“刀皇前輩告訴你的?”

“我猜的。”九兩手一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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