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大漠浩瀚麻風之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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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是飄渺而難以捉摸的,像一抹雲彩,一縷輕煙,又似一個變了心腸的情人那嘴角虛無而空的微笑。
半個月之後。
三宮山青翠的峰巒玲瓏的浮凸在曲堤東方三十里的地平線上,這山並不雄偉高聳,但是卻十分巧致靈秀。
迄邐在三宮山之前,有一條植滿松柏的山徑小路,此刻正有兩條人影緩緩沿路而來。
這兩個人,一個是全身黑衣,神態沉穩飄逸的楚雲,另一個人卻是大名鼎鼎的“枯道凝霜”一本道人。
一本道人的毒傷好似已全然痊癒了,面雖然仍舊瘦黃枯槁,
神卻異常矍礫,只是眉宇之間,好像隱隱含有些說不出的離懷愁緒。
楚雲隨手摺了路旁松樹上的一枝芽,在手中輕輕拗
,深邃的雙眸凝向天空,低聲道:“道長,長安雖好——”一本道人黯然道:“是的,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唉,貧道寄情山水,長伴青燈黃卷,自以為已是大徹大悟了,誰知卻依然排除不了這亂絲般的離愁。”楚雲微微仰首,一笑道:“道長,佛家有云:因果相循,有因則必然結果,今
吾等離別,既是原因,異
吾等重逢,則稱其為果,假如我們不分離,又哪有再見之期呢?”又緩緩行了一段,一本道人低聲道:“楚施主,雖然你沒有告訴貧道,此去所
為何,但貧道亦可猜出,施主你必是去辦一件與本身極有關連之事,貧道閱人多矣,但以施主這般豪邁中蘊育深沉,忠義裡含有真摯的奇才,卻尚是初次僅見,貧道恨不能與施主多事盤桓…”楚雲停下腳步輕輕的道:“道長,皇天保佑,在下等得以平安無事的護送白獅門魏老掌門等人來至三宮山,道長毒傷已復好如初,更難得道長慨允為白獅門出力,助其重整門牆,這些雲天高義,在下除了以同心人身份
到讚佩外,站在江湖道義立場,在下更為道長鼓掌喝彩,武林仁義,到底尚未泯滅殆盡!”一本道人老臉競微微一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罷了,施主你對貧道如法謬獎,貧道是確確實實的愧不敢當,人家‘碧目老農’周施主才是恩盡義至,不但熱誠款待魏老掌門及貧道等人,又一再擔待
後一切結果。從他親送施主你下山三里之遙看來,可見這位‘碧目老農’更不願施主你離去呢。”楚雲悠遠的道:“再會之期,指
可待,道長,在下敬贈道長一點小小禮物。”一本道人雙手亂搖,急道:“使不得,使不得,出家人原是四大皆空——”楚雲微笑道:“道長,記得道長曾經說過:需要那‘黃花百斑蜂’的蜂王來配製一味靈藥,假如在下猜得不錯,道長想要配製的那味靈藥,可是專門醫治‘腦
搐’這種怪症的?”一本道人聞言之下,不由奇道:“不錯,難道…?”楚雲深沉的道:“是的,在下知道這味靈藥的奇效,不過,道長,在下可以奉贈道長一個秘方,便是這味靈藥,若尋不著‘黃花百斑蜂王’之時,以枇杷果核三錢,加合螻蛄兩隻,以一碗‘陰陽水’蒸煮,可以十足抵用,或者,效果可能比那滲有‘黃花百斑毒蜂’的靈效來得更高。”一本道人聞言之下,驚愕得有些張口結舌,直望著楚雲發呆;在他想來,如此深奧,卻又十分明確的藥理,不該是像楚雲這般年輕的人所能知曉的啊!
於是,一抹微笑在楚雲嘴角展開:“道長,我們若行往一座高山,很多人只知道沿著前人行過的大路走去,卻不知道,在這大路之外,還有很多條更為方便的捷徑呢。”一本道人欽佩得五體投地的道:“楚施主,貧道不知應該如何你這豐厚的賜予,啊啊,貧道最疼愛的一個小弟子便是患有此種怪症…唉,貧道恐怕無法向施主你做相對的報償了…
楚雲長笑道:“區區心意,何值一哂?而且,道長曾言:出家人原本便是四大皆空啊。”一本道人單掌問訊為禮,千恩萬謝,盡在不言之中。
楚雲抱拳躬身,沉聲道:“別了——”
“了”字出口,一條瘦削的身影,宛如一片被風吹拂起的枯葉,是那麼輕俏,卻又神速無匹的飆然掠出七丈之外,終至杳然。
一本道人依依的凝望前路,凝立不動,良久,良久…
在一片浩瀚無際的金黃沙漠上,有一匹高大神武的黑
駿馬,正放開四蹄,在揚起的滾滾塵沙中奔馳著,馬上騎士,也是個全身一片純黑的青年俊彥。
天空是一片蔚藍,偶而有兩片飄浮的雲彩,在空中輕閒的飄移著,像是澄碧的波上幾點白鷗張開的長翼。
蒼穹是一道渺遙的弧蓋,而弧蓋似一個藍的琉璃罩子覆蓋著大地,無邊的沙漠延長至地平線的盡頭,象徵著寬闊,豪邁,
曠與永恆。
天是澄藍的,沙是金黃的,雲是潔白的,地上的人與馬卻是一身純黑,這純黑在長天下移動,在沙漠上成了一個小點,與空中的白雲相映,在遼闊的金黃上做著堅毅卓絕的競走。
於是,空中的烈陽光輝更盛熾了,似一把火傘高張在頭頂上。
黑的駿馬身上滲著汗水,黑衣的騎士鬢鼻窪也滲著汗水,他的黑
長衫卻被風拂起,
出左
下那一柄雕有黑龍的珍罕長劍。
這是楚雲,他在一個萬馬聚集的販馬場上,自一個偶然的發現中買到下這匹異常難尋的“雙
駒”在
夜不停的奔馳下,在他出發的第二十個午時,已到達了目前的境界——綏遠境內的沙漠。
空中的陽光十分猛烈,曬得人馬俱皆焦渴無比,楚雲以手遮額,向遠處眺望了一陣,心中忖道:“自己這次摒當一切,依照那神秘老人所囑,至此尋找他所說的‘柺子湖’,但是,黃沙渺渺,一望無際,又哪裡去尋這‘柺子湖’呢?那位神秘的老人,卻又未詳細說明這湖的方向位置…”沙漠是寂靜而沒有半點聲息的,楚雲環視著四周如波紋,又似小丘似的黃沙,又看著它們被帶著熱氣的風吹成一圈圈的小漩渦。
於是,他策馬奔到一座沙丘之下,藉著這沙丘的陰影,擋住了熾烈的陽光,雖然仍舊是懊熱無比,但卻較諸適才在太陽的直接照下涼
得多了。
楚雲輕俏的下馬,自鞍旁拿下以羊皮製成的水囊,自己先飲了個飽,又倒在手中捧著給坐騎喝了,方才有些疲憊的坐在沙地上休息。
空氣有著出奇的沉悶,彷彿濃厚的雲翳,而那與尋常不同的燠熱,更是令人難以消受,沉悶而又煩躁。
楚雲的衣衫已給溼透了,汗濡濡的十分不舒服,他甚至連運功調息都懶得去做,管自半倚在沙堆上閉目養息。
忽然——他似乎聽到一陣極為輕細的沙沙之聲,緩慢的自右方移近,而又有一陣更為細碎的聲息,則自身後移到,速度好像較那右方的聲音快捷得多。
在沒有睜開眼睛前,楚雲的腦海中急速閃過幾個念頭:“自己在進人沙漠之前,已向當地土著約略探問過沿途情形,據他們說這路五十里方圓之內,不可能再有人煙水草,但是,這兩種方向異,聲音不同的韻息,卻又是自何而來呢?”念頭自他腦海中一轉,楚雲雙眸驟然睜開,在他目光瞥掃之下,卻幾乎驚得從沙堆上跳了起來!
在他擴張的瞳孔中,映出一幅恐怖的畫面:那是一個手足俱全的人類,只是這人不但頭頂寸
不生,瘡痕斑斑,甚至連面孔上部長滿了已經潰爛的瘡疤,全身浮腫得成為紫紅之
,在他穿著的一件破爛不堪的衣衫遮掩之下,予人一種驚懼而作嘔的
覺,好像這已是一個不屬於人類的人類似的!
另一個思想如雷殛般在楚雲腦中閃過,他脫口叫道:“大麻瘋!”此刻,那人距著楚雲約有五丈之遙,正站在一個高起的沙堆上,像是忽然自沙漠中浮現的幽靈一樣,用那一雙遲滯而腫爛的眼睛向楚雲直怔怔的凝望。
氣溫雖然是如此沉悶燠熱,但楚雲卻覺得有一股寒氣自背脊冉冉升起,他幾乎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站立起來,瞪著這染有“大麻瘋”的人發呆。
楚雲十分清楚,這“大麻瘋”是一種極為劇烈的傳染病,被染之人,周身腫漲潰爛,夜折磨,痛苦輾轉,終至無可救藥而死,其病狀之殘酷,患病人之痛楚,實為百症之冠,而患染此病之人,又大多被隔離遺棄,不得與常人相處,
神及心理上的負擔,更非筆墨所能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