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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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城裡辦點事就沒回基地,”莫斯卡解釋說。利奧抬起頭點了點又自去看書。莫斯卡伸手到口袋裡掏煙正好碰著了那德國人的身份證。

“飯後搭你的車去警察局行嗎?”他問利奧。隨手把那身份證扔在了桌子上。

利奧點頭同意並問:“去那兒幹嘛,”莫斯卡便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他注意到利奧看著他時眼光顯得好奇而且好笑。海蓮把熱湯倒進杯裡,一聲不響。接著又去溫熱燻豬了。

他們一邊在熱湯裡蘸著餅乾,一邊小心地喝著。海蓮從桌上拿起身份證,一手拿著杯子,一手打開它。

“他結婚了,”她說“他是藍眼睛,棕頭髮,印刷工人,工作不錯。”她在盯著照片。

“他看起來不壞。不知道有沒有孩子。”

“那上面沒寫嗎?”莫斯卡問。

“沒有,”海蓮答道。

“他手指上有塊傷疤。”隨後身份證從她手裡落到了桌子上。

利奧仰起頭喝了最後一口湯,然後就伏在桌上。他的臉有些搐。

“告訴我,”他說“你為什麼不把那個人立即送到警察局?路很近嘛?”莫斯卡朝他笑笑。

“我只不過是想嚇唬他一下,並不想怎麼樣。當時覺得應該嚇唬嚇唬這個狗孃養的。”

“他一晚別想睡好,”海蓮說。

“活該,”莫斯卡生氣了,併為自己辯解說:“唯叫這個雜種多嘴多舌。”海蓮抬起陰沉而無神的兩眼望著莫斯卡。

“他到羞恥,”她說。

“我想他認為這些孩子沿街乞討和揀菸頭他也有責任。”

“嗬,讓他著急去吧,”莫斯卡說“讓我們吃些還沒燒焦的燻豬怎麼樣?”海蓮把豬和一塊德國黑麥麵包放到桌子上。利奧和莫斯卡吃完了浸透黃油的三明治便起身要走。利奧在身上摸著車子的鑰匙。海蓮拿起身份證看了看住址熱情地說:“嗨,他家住在魯布瑟姆街,這要比去警察局近得多。”

“不要等我,我們還要到俱樂部去,”莫斯卡敷衍著說,當海蓮仰起臉讓他吻時,他直衝著她發笑。因為她的淺棕頭髮本來就較稀疏,現在梳得又緊,活象頭上帶上了鋼盔。莫斯卡還時常高興地譏笑海蓮的多愁善。分手時他從沒有先邁步離開過。

“要我給你帶些冰淇淋來嗎”她點了點頭。當他走出門後,海蓮又向他喊著:“他家就在往俱樂部去的路上。”上車後,利奧問他:“我們去哪兒?”

“好吧,看在上帝面上,把我開到那傢伙家裡去。”莫斯卡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你和她真使我討厭。”

“這事與我無關,”利奧說“不過他家就住在往俱樂部去的路上。況且我知道你說的‘著急’,是什麼意思。這個詞說得很恰當。”他轉過他那顴骨寬大的臉對莫斯卡悽楚地笑笑。

莫斯卡聳了聳肩。

“我本不想再見到那個雜種。你進他屋裡去怎麼樣。利奧?”

“不,”利奧齒一笑。

“是你從他那兒拿來的吧?還是你去還吧!”他們很快找到了那人的住處。那座樓房為私人所為。為了能有更多的房間出租,原來的每套現隔成兩家來住。擋風門上有全部房客的名字,包括家裡的每一成員和他們的房間號碼,莫斯卡掏出那人的身份證對照了一下名字,然後走上二樓。他剛一用勁敲門,門立刻開了。他覺得這德國人已從窗口看到了他,並正等著他敲門呢。這要找的德國人站在門邊。他腦袋滾圓,面目雖然嚴厲但現在經過剋制又加上著光頭顯得溫和多了。莫斯卡被立即讓進屋裡。

莫斯卡的到來打斷了他們的晚餐。飯桌放在一個較大的房間裡,上面有滿滿四盤黑糊糊的湯。湯裡漂著切碎的黑青菜和白的大塊土豆片。牆的一角鋪了張。遠一點的牆邊裝了個很難看的洗滌槽,槽子上面掛了一幀大幅深綠和棕彩的裝框油畫。他的女人把稀疏的頭髮往後梳著,正要把兩個孩子帶進另一房間。但當她轉身看見莫斯卡時,她又把孩子放開了。他們全都期待地望著莫斯卡。

他把藍身份證遞過去,德國人接著,聲音顫抖地問:“是還給我嗎?”莫斯卡說:“你不必去警察局了。忘掉剛才的事吧。”德國人扁平,嚴厲的臉龐變得蒼白。恐懼的消除、白天的頂撞、吉普在他窗前的急剎車,這一切混攪一起就象毒藥在他血裡已經散開一樣。看到他在不住地哆嗦,他的子跑過來把他扶到桌邊一把空木椅上坐下。莫斯卡驚慌地問那女人:“怎麼了,他怎麼了?”

“沒什麼,”女人說。她的聲音非常微弱,沒有一絲情或生命力。她又有點震顫地說:“我們想你是來把他抓走的。”一個孩子由於內心懼怕開始哭叫起來,好像他要五臟俱焚,氣力喪失殆盡一樣。莫斯卡想去撫他,向前走了幾步,並掏出一條巧克力。小傢伙又給嚇了一跳,歇斯底里般地哭喊起來,聲音大得震耳聾;莫斯卡止住腳步,不知所措地看著那女人。她給丈夫端來一小杯杜松子酒。待她男人喝的時候,跑過去打了那孩子一巴掌,然後才把他抱在懷裡。孩子不哭了。那男人仍在顫抖。他說:“等等,請等等!”他幾乎是跑向食品櫥拿了一瓶杜松子酒和一個小茶杯。

他倒了一杯酒硬給莫斯卡。

“誤會了,確實誤會了。我想那些孩子是煩擾您了,我的確不想幹預。”莫斯卡卻記得他在格洛克大樓前責備孩子時顯得非常氣憤,而那種氣憤只有到恥辱和罪過時才會有。好象那些孩子的墮落全是因為他的緣故。

“沒有,”莫斯卡說。他想把酒放到桌子上,可那德國人攔著他的胳膊不讓他放下。

似乎要為自己的一生進行辯解,忘了兒還在身旁,那德國人興奮地繼續說下去:“我本不是納粹分子。當時要不失業就必須入黨。所有的印刷工人都參加了組織。但是我僅黨費而已。其他我什麼都沒於。我絕對不是納粹分子。喝!酒不錯。喝吧!我只在身體不好時才捨得喝它。”莫斯卡喝完酒開門要走。可那德國人又拉住了他,搖著他的手說:“非常您的善意,衷心謝。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您的寬厚。我一直都說美國人不錯。他們心地善良。我們德國入總算幸運!”他最後又抓住莫斯卡的手,緊張而又到解脫地對著莫斯卡點頭哈

莫斯卡到內心有種難以控制的衝動要把他打翻在地,讓鮮血從他的禿腦殼裡和搐著的臉上出來。莫斯卡隨即轉過臉去以掩飾臉上所表現出的鄙視和厭惡。

他卻看到了那德國人子的臉龐,她正靠在裡邊房間的褐門上。臉上只剩了皮包骨。皮膚蒼白,頭略微向下低著。由於懷裡抱著孩子,肩膀向上隆起。她那發灰的眼睛已幾乎變成黑,恰似一潭充滿著難忘仇恨的黑水。她的頭髮與孩子的金黃相比也似乎變黑了。她碰到莫斯卡的眼光毫不迴避,臉也一動不動。

門剛在身後關上,莫斯卡就聽到她對丈夫講話。聲音雖低但很尖刻。到了路上,藉助屋裡出的燈光,他能看見她懷裡依然抱著孩子正從窗口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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