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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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非是為了連俊美也會念過幾年書,知道自尊是怎麼一回事?

與其說她恨方修華,倒不如說她恨自己。

為什麼不能幹乾脆脆,眼不見為淨,把他的話當作耳邊風,把他的行為看成過眼雲煙?

又或者為什麼不能快快,作個了斷,所謂合則留,不合則去?

連俊美知道自己對望件事、對自己整個人,都虛理得糊不清、拖泥帶水。

這是她最、最、最悽愴的。

她會看過一篇訪問死囚的文章,對方說,最難受的那段子是未判刑之前,每天每晚都在認罪與不認罪的抉擇上浮游不定,那種心情忐忑歷亂與跌宕,令他見得生存是至大的折磨。

直至法庭上宣判了,明知尚餘一個短暫子在世,反而安樂。

連俊美覺得自己現今是那未判刑的囚犯。認命,心有不甘。頑抗,可又心有餘而力不足。於是心中老是七上八落,非常的不安穩,非常的難受。

搬新房子的興致,都被這宗悲涼的家事沖淡了。

她趴在這間陌生的睡房內,反而更添慌亂與倜悵。

現在,她才知道自己怕新身分、新環境、新際遇。

她痛恨自己的因循與守舊。恨得牙關在打頂。

正在輾轉反側之際。有人輕輕叩著房門。

“誰?”連俊美坐起身來。

“我,翁濤。給你帶來了吃的,孩子已經吃飽了,各自回睡房去。”

“啊,謝謝,我這就來了!”連俊美急忙起身,匆匆加穿了睡袍,同房門跑去。就差那麼兩步到房門時,腳上不知絆倒了什麼,整個人跟踰地衝上前,跌倒在地上。

“哎呀!”連俊美喊了一聲。

滿房子都是搬家用的紙合雜物,房燈又未大亮,難怪會絆倒。

翁濤聞聲,推門走進來,扶起了連俊美。

“怎麼樸?”

“沒什麼!”俊美用手著腿,分明在忍著痛。

“先躺到上去吧!”翁轟一手扭亮了燈,另一手讓扶著連俊美,把她安置到上去。

“哎呀!怎麼有血?”連俊美吃驚地發覺在睡袍抑邊染了血跡,稍稍攬高了睡袍,原來左面小腿近足踝處接傷了。

“我去拿葯物箱來。”翁濤三腳接成兩腳,飛快地走到廚房去,取來了葯箱,為連俊美包紮傷口。

當翁濤用溼棉花輕輕擦去連俊美小腿那傷口上的血跡時,他的手不期然地微微抖動。

終於,他接觸到、撫章到她的小腿了。一處他認為她最的地方。

他突然的呆住了,心飛馳至遠遠地方,喚不回來似。

“謝謝你1”第一句致謝,完全不生效,翁濤沒有反應。

連俊美再說:“謝謝你!”

“什麼?你說什麼?”翁濤剎那回望連俊美的眼神,是如斯的深不可測。

“我說,謝謝你!”連俊美重覆,然後她說:“你有點心不在焉。”

“啊,是的。”翁濤點點頭,越點越急,那動作其實帶有一點逃避與掩飾的意味著。

“我阻了你很多時間。”連俊美說。

“啊!不,不,不。”翁濤的眼光依然逗留在連俊美的小腿上。他茫然地應著。

一時間,他也沒有想過,這就應該告辭了。

“剛才,一定是在絆跌在地時,給那些散在地上的瓶瓶罐罐擦傷了。”

“啊,是嗎?”翁濤下意識地應著“一定是了。”連俊美再想不出話來說了。

翁濤還是坐在腳處,沒有離去,甚至沒有離去的意思。

“翁濤!”連俊美輕輕的成了一聲。

她移動著身子,企圖站起來。

翁滂很自然的衝上前去,握著她的雙手,問:“你要起來?”

“嗯!”連俊美應著,抬起頭來,正正觸到翁濤那滿懷心事的眼神。

連俊美第一次發亮原來翁濤有一雙如此明澄而帶鬱結的眼睛。

他愁眉雙鎖,使額上出現了皺紋。忽然,連俊美有一種衝動,要拿手掃平對方那些皺紋。為什麼呢?天下間縱有什麼大不了的事發生,人還是一天一天的活下去,好像她連俊美,發現被自己最深關係的一個人踩踏自尊,依然若無其事地活下去,連眉都不會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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