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來是空言去絕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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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一天天過去,所幸從未有人滋擾。蔣靈騫的右腳早已復原,折斷的左腿也漸漸好了。沈瑄給她拆下夾板,讓她下地走走,幸好行動如常。兩人這便啟程,回葫蘆灣了。

沿長江而下,在鎮江上岸,兩人徐徐南行,一路無話,這一終於到了無錫太湖,漸近吳越邊境,蔣靈騫開始小心翼翼起來。她讓沈瑄充為一個斯文書生,自己則化裝成小書童的樣子跟著。

她指著太湖東岸:“過了太湖就是吳越王妃的天下,少不了一些麻煩。”此時已是寒冬,無錫城外籠著一層薄雪,立在太湖岸邊,湖風撲面而寒。

兩人商議一會兒,坐船到黿頭渚,尋了一處臨水酒樓,憑窗坐了。今卻是臘月二十三,家家忙著祭灶送神,店中吃酒遊玩的客人並不多。一盞茶的工夫,只見樓下湖面上靠過一條小船,下來一個身材頎長的年輕俠士,朝酒樓中走來。蔣靈騫笑道:“故人來了。”來者卻是樓狄飛,蔣靈騫奇怪他在這年尾,不回廬山祭祖磕頭,竟然還在閒逛。沈瑄不由有些緊張。見他上樓來,將臉側了過去。蔣靈騫仗著臉上化妝,饒有興趣地瞧著。

樓狄飛一上來就叫道:“小二,安排一個靠窗、看得見碼頭的座。”這二樓上的客人雖不多,但朝著碼頭那一面風光較好,靠窗的幾桌都坐滿了。小二躊躇一會兒,看見離沈瑄他們不遠的一張桌子邊只坐了一個單身客人,過去賠笑道:“大爺,這位客官能否搭個座。”那人一言不發。他頭戴斗笠,衣衫破爛,一臉風塵,面前堆了幾隻空酒罈,已喝得醉醺醺。

樓狄飛道:“這位朋友,在下在此處等人,需要看碼頭上的動靜。讓個地方吧!”說著就要在那人對面坐下。那醉漢忽然“嗖”地劍,指向樓狄飛間:“慢著,哪裡來的跋扈公子!我說了讓你坐下麼?”樓狄飛臉一青,出劍道:“亮傢伙啊!怎麼,想比試比試麼?”店小二連忙衝過來道:“兩位大爺,有話好說,別動手啊!”他回頭對樓狄飛說,“這位客官,我們那邊坐。那邊有個客人剛剛走了。”樓狄飛站著不動:“我偏看中了這裡!”那醉漢滿臉紅,大著舌頭道:“劍都拔出來了,豈有收回之理!來,咱倆比劃比劃!”樓狄飛更不答話,一劍向那醉漢劈下。

“別打!”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忽然斜斜撲來,將醉漢推開,回頭對樓狄飛道,“公子,他喝醉了,你千萬別和他計較。”那醉漢兀自叨嘮不清,“師妹,別攔我,我教訓教訓這個目中無人的小子!”那姑娘急道:“師兄,你一點都不懂事。家裡亂成這樣,你還到這裡來喝酒胡鬧!”醉漢此時已有點清醒,問道:“啊,是師妹啊,你來做什麼?”那姑娘含淚道:“小妹的病又發了,城中請不到醫生,我正急得沒辦法呢。”沈瑄注意到,那姑娘進來時,蔣靈騫的眼神突然微微有些不安。

小二又來請樓狄飛過去,可他偏偏大咧咧在醉漢桌邊坐下,嘲笑道:“你妹子都來叫你啦,還不快回去!”醉漢兩眼冒火,又要劍而上。

蔣靈騫微嘆一口氣,忽然大聲道:“又來一條船,那位公子快過來看看,你等的人是不是來了?”樓狄飛神一動,急忙奔到蔣靈騫身邊,探出窗外:“哪裡有船啊?”蔣靈騫笑道:“你眼神不好吧?”只見樓狄飛身子一軟,已被蔣靈騫點中道,倒在地上。蔣靈騫招呼小二道:“店家,這位公子醉了,你們服侍他到房中歇歇。”小二不敢不依,只得拖走樓狄飛。那姑娘望著蔣靈騫,目光一閃一閃,似乎恍然大悟,很是動。蔣靈騫朝她微微搖頭。沈瑄看在眼裡,料想她們必定認識,便向姑娘試探道:“姑娘,令妹的病情很急麼?”蔣靈騫朝他一笑,沈瑄會意,不等那姑娘答話,又道:“小生不才,卻還略通些醫道。姑娘若信得過,小生願效綿薄之力。”那姑娘還在猶疑,蔣靈騫也道:“是啊,姐姐,我家公子的醫術是很高明,一定能救你妹妹。”那姑娘連聲道:“如此多謝了。”如此,一行人便上了條小船,向太湖中央駛去。蔣靈騫抹去臉上的妝容,那姑娘急切道:“小師妹,你來了,這可太好了…”蔣靈騫笑道:“綠姐姐,想不到你在這裡。我猜這一位可是你們說的大師伯的公子,姓黃名濤,與你指腹為婚的?”那姑娘點點頭,看見黃濤已醉得睡倒,嘆道:“這一回,大師伯和二師伯急急招他回來,盼他能出點力,他卻只是貪杯。周家表姐得到消息,說是年下,大對頭就要…”她望了一眼沈瑄,不再講下去。

蔣靈騫道:“綠姐姐,他叫沈瑄,是我大哥,可以信得過。大哥,這個姐姐姓季,她還有個妹妹,是我三師伯季秋谷的女兒。”沈瑄點頭。蔣靈騫又向季如綠道:“你們姐妹倆怎的在這裡?”季如綠道:“爹孃死後,我們也不敢在錢塘府呆下去,就來投奔大師伯和二師伯。大師伯深居簡出,總不出來見人,身邊只有濤哥一個兒子。二師伯並無家室,許多事情倒是他作主。”蔣靈騫道:“那麼我們現在去的地方,是大師伯和二師伯的家?”季如綠道:“不錯,是在一個島上,叫‘黃梅山莊’。”沈瑄推開舷窗向外望去,前面的湖水上浮出一座小島,開滿了淡黃的臘梅,遠遠已聞到陣陣馨香。旁人見了,只道黃梅山莊因此得名,其實卻是因為大莊主姓黃,二莊主姓梅的緣故。到得島上,季如綠命一個家人帶黃濤去休息,就要領沈瑄和蔣靈騫去見二師伯。

沈瑄道:“還是先去看看病人吧。”季如綠點頭稱是,於是帶著他們來到山莊後院。雖然新年將近,山莊裡卻蕭蕭條條,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連服侍的家人都沒見到幾個。偌大個莊子,空有一地梅花,皚皚輕雪而已。

季如綠推開一間小屋,聽見一個少女息道:“姐姐,你怎麼才回來?我,我…”沈瑄就見那臥病在的少女眉清目秀十分像季如綠,只是面蒼白,形容消瘦,此刻她兩眼翻白,上氣不接下氣,知道是哮病發作,十分危急,當即搶上,喂一粒“曼陀羅丹”又從她大椎中緩緩推入真氣,好讓她暫時平定下來。

這時來了一個家人,道:“二莊主請客人們前廳相見。”蔣靈騫道:“那我就先去見過二師伯,你倆稍後也過去吧!”說罷轉身隨那個家人出去。

半盞茶的工夫,季如藍的呼方才平和,漸漸睡去。沈瑄搭搭脈,道:“她這病是襁褓中護理不當,受了風寒未及時醫治而得的。我家有一個偏方,慢慢給她吃了或者能好。另外…若一定要好,她就不可再練內功了。”季如綠驚道:“為什麼?”沈瑄道:“恕我直言,你們天台派的內功過於陰寒。她若沒這個病倒也罷了,既得了此病,再練內功,只會加重病情。不然治了這些年,也早該好了。”季如綠嘆道:“你說得極是。只是讓她從此廢了武功…我們仇家厲害了得,將來怎麼辦?”沈瑄寫完藥方,道:“我隨了蔣姑娘這些子,還只道她真的只有一個爺爺,天台門中並無他人了呢。”

“小師妹沒有騙你。當年師祖蔣掌門的確是將我爹爹、還有幾位師伯師叔都趕出了門,小師妹在那以後才出生。她在天台山隨師祖長大,從來不知道我們這幹人。我們和她是在錢塘府第一次見面認識的。那時真的很兇險。好像我們家與吳越王妃曾結仇,她突然打上門來,說要滅我們全家。爹爹媽媽兩人都打她不過,為了護著我們兩姐妹逃命,死在她的‘無影三尸掌’下。”沈瑄心道:又是吳越王妃!他看見季如綠眼中淚光點點,頓了頓又道:“可是在錢塘府江邊上,我和小妹還是被她追上。我們問她為什麼與我家結仇,她說要殺盡天台門下所有弟子,一個也不放過!幸虧這時小師妹來了,擋住了吳越王妃,才救了我們。可是我們從此再也不敢在錢塘府呆下去啦。”沈瑄道:“蔣姑娘的武功高過吳越王妃麼?”季如綠道:“小師妹得了師祖真傳,武功遠在我姐妹之上,我爹爹也未必強過她。但若比起吳越王妃,還是遜了一籌。只是小師妹輕功極好,劍法靈活。而且,說來也奇,她倆的武功很有相似之處,倒像同門姐妹拆招。小師妹雖落了下風,但步步閃避招架,跟吳越王妃纏了一兩個時辰。吳越王妃的‘無影三尸掌’一毫不能傷到她。”季如綠眼中漸驚怖,“當年那一戰,真是險象環生。小師妹那時還不到十五,卻膽略驚人,急人所難,我們姐妹兩人一輩子也忘不了的!”沈瑄心想:那時錢世駿說的什麼“錢塘江上大戰吳越王妃”大約就是指此事了。

說了一會兒話,看季如藍睡得安穩,料來危險已過,兩人便去見二莊主。

臘梅林後一座花廳上,二莊主梅雪坪踱來踱去。蔣靈騫坐在下首一張花梨木椅上,呆呆出神,手中卻握著一封信,看見沈瑄和季如綠來到,慌忙入袖中。沈瑄與梅雪坪見過禮,各自坐下。梅雪坪年紀不過五十來歲,顯得清瘦懶散,暮氣消沉,倒不像是練武之人。他向季如綠問了問季如藍的病情,又向沈瑄表達了一番謝意,就望著蔣靈騫,等她說話。

蔣靈騫卻不知在想什麼,低著頭一言不發。沈瑄將前前後後的話一聯繫,早已猜到大半,遂道:“府上是不是碰上了什麼麻煩?倘若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當效犬馬之勞。”蔣靈騫急忙道:“不要。你先回葫蘆灣去吧。我要先在這裡呆幾。”季如綠臉上出笑容。梅雪坪卻躊躇道:“侄女,你能留下來助我們敵固然很好,但是,二月裡你就要回天台山完婚,倘若在這裡耽擱了,我如何對得起師父他老人家。”蔣靈騫咬了咬嘴:“沒有關係。我和吳越王妃的樑子早就結下,她不肯放過我,我也不能躲著她。此時大家在一處,正好齊心協力對付這妖婦。難道我們天台派就如此任人宰割不成!”季如綠道:“正是!周家表姐有確切消息,說妖婦打算在除夕夜上門,幾內我們還可好好準備。她還說會帶救兵來幫我們的忙,想來這一兩天也該到了。這位沈公子,你…”沈瑄道:“在下武功微弱,但既然來了,沒有自己先逃的道理。”蔣靈騫瞥他一眼,言又止。

梅雪坪微笑道:“沈公子倒是一副俠義心腸,不愧是煙霞主人沈大俠的後人。”沈瑄奇道:“你知道…”梅雪坪道:“令尊就是醫仙沈彬吧?當年沈醫仙回妙手,德播江湖,老朽與令尊也算是一面之。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他的兒子,面容氣度,無一不像。”沈瑄正不知說什麼好,卻聽見外面亂了起來。黃濤在嚷嚷:“你這臭小子,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大家紛紛走出,看見黃濤紅著眼,扯住一個高個子青年。那人一臉怒容,卻是隱忍不發,極為尷尬。蔣靈騫和沈瑄立刻認出,來人正是樓狄飛。他身旁還立著個青衣女郎。

梅雪坪喝道:“濤兒,怎可如此無理!還不快放手,越來越不像話!”黃濤閃到一邊,猶自憤憤。季如綠急忙搶上一步,對那青衣女郎道:“表姐,你這樣快就來了。”女郎道:“我們誤了大事,索早到幾。這位是我同門師兄,姓樓名狄飛。他是盧掌門的關門小弟子,功夫很好的。”梅雪坪喜道:“原來是盧真人的高足。得樓少俠援手,實是我黃梅山莊之萬幸。”樓狄飛連聲客氣,季如綠紅著臉道:“樓少俠,適才在黿頭渚,小女子眼拙,這可得罪了。”樓狄飛趕快謙恭道:“姑娘說哪裡話,不打不相識呀!”黃濤卻撲上來道:“放!誰跟你這種人相識!”樓狄飛連忙退開,季如綠一把拉住黃濤,急道:“濤哥,你…你別鬧了!”黃濤瞟了季如綠一眼,不由得停了手。樓狄飛趕快道:“這位兄弟,算我的不是。”蔣靈騫十分奇怪:他怎麼一眨眼就變得這麼老實!不由朝那青衣女郎看了一眼。原來那青衣女郎姓周,名采薇,是廬山派白雲庵主呂佚塵的弟子、季家姐妹的表姐,生得姿容端麗,一臉的穩重安詳。

樓狄飛看見蔣靈騫,倒是小小一驚,又一想,他們都是天台派門下,原也不奇,當下微微冷笑,不說什麼,卻一眼看見她的童僕衣衫。蔣靈騫去了妝容,衣衫卻沒換過,這下可被樓狄飛認了出來:“蔣姑娘很厲害啊!武功計智無不過人。連點都來得那麼狠!”蔣靈騫道:“以我的算計,你至少要等到十二個時辰後才能解開道。不料你現在就來了。你們廬山派衝解道的內功,也很了不起哦!”樓狄飛滿臉通紅,周采薇笑道:“原來你是著了蔣姑娘的道兒。一場誤會,現在是友非敵,不是很好麼?”原來樓狄飛被蔣靈騫他們扔在酒樓上一間客房裡,動彈不得。周采薇如約而至,沒等到他。她心思細密,在樓上把他找了出來,才給他解了帶到這裡來。

樓狄飛道:“是友非敵,那也未必!”話音未落,長劍已指向沈瑄喉間,這一下兔起鶻落,大家竟都沒看見他是如何拔劍,如何出招的。樓狄飛將沈瑄控制在手,喝問道:“小賊,你怎麼混進來的!”不等沈瑄答話,樓狄飛厲聲道:“梅前輩,諸位師姐師妹,這個小賊,是吳越王妃的細,前在鐘山上,已出狐狸尾巴來了。”梅雪坪登時變了臉,季如綠和周采薇一臉的驚訝,黃濤卻只冷笑瞧著。沈瑄道:“樓公子,你錯了。那我護著錢丹是實,但只是為了朋友,並不是為了吳越王妃。”他想這件事情解釋起來可難了,只說道:“總之我本不是吳越王妃的人。”樓狄飛道:“妖婦的兒子的朋友,也差不多了。”黃濤卻向樓狄飛叫道:“放肆!黃梅山莊是你動刀子的地方麼?”

“濤兒住口!”梅雪坪呵道。

“沈公子,你…”他躊躇措詞,不又向蔣靈騫看看,“你和吳越王室有來往,那麼我們此番將大戰吳越王妃,你留在此地,未免要為難了。”言語中竟是下了逐客令。季如綠似乎覺得不妥,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沈瑄看見蔣靈騫淡淡的竟似不管,只得道:“在下原是一片誠心,想不到有人見疑。但我既然來了,又被認作細,只怕你們也不敢放我走吧?”梅雪坪一想,真的不能放他出去洩了消息,不覺皺起了眉頭。蔣靈騫正要說什麼,忽然廳後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胡說八道!沈彬的兒子,哪裡會是吳越王妃的人!二師弟,你也忒糊塗!”梅雪坪驚道:“是啊,我連這都忘了!大師兄,你怎麼出來的?”原來這就是不肯面的天台派首徒黃雲在。

黃雲在並沒有出來,只道:“這少年不必捲入這場恩怨仇殺,你叫他快走,留一條命吧!”沈瑄有些奇怪,為什麼偏偏叫他走,道:“前輩既然提起家父,就該知道在下並非貪生怕死之人。”梅雪坪沉之間,樓狄飛撤了劍,卻道:“令尊竟然是當年的庭醫仙!不過眼下的事情干係太大,放你走也太冒險了。”梅雪坪搖搖頭道:“沈公子,是留是去隨你便,你和蔣姑娘商量商量。”蔣靈騫一直心不在焉的未講一句話,該不該留下沈瑄,她心裡也很矛盾,卻是為沈瑄的安危擔心。此時看見沈瑄的眼光朝自己望過來,她忽然心裡一寬,道:“你留下吧。”黃雲在的聲音沒有傳來,季如綠不喜道:“好啊,沈公子在,如藍的病可不用擔心了。”梅雪坪眼神茫然,樓狄飛只是“哼”了一聲。

這一兩裡蔣靈騫一直鬱鬱不樂,寡言少語。沈瑄並不知道是為什麼,但黃梅山莊裡上上下下為了大敵將至,搞得氣氛十分的沉悶,想來蔣靈騫也是在擔心。雖然時無多,她又開始教沈瑄“夢遊劍法”黃雲在一直不曾面。沈瑄每兩次去看季如藍。她服藥之後,病情見緩,已可以下地走動。蔣靈騫、季如綠、周采薇、樓狄飛等人時時和梅雪坪在一起商量敵之策。沈瑄為了避嫌,並不參與計策的討論。這一天晚飯之後,梅雪坪卻將沈瑄請了去。

“沈公子,你家學淵源,醫術高明。知道無影三尸掌之毒麼?”沈瑄已是好幾回聽見吳越王妃的拿手好戲——無影三尸掌的名頭,但並不知道來龍去脈。梅雪坪解釋道:“吳越王妃之所以能夠在江湖上如此的囂張,而大家都無法除掉她,除了她權傾一時、武功過人而外,主要是靠了這手無影三尸掌的功夫。這無影三尸掌,據說是用死人屍體練成的。沈公子,你可知世上最毒的東西是什麼?”沈瑄道:“是腐屍之毒。體腐爛變質之後,往往孳生一種毒素,提煉出來,些微就可以殺死成千上萬的人,還能整容呢。”梅雪坪點頭道:“不錯,最毒的東西,不是鶴頂紅,也不是七心海棠,而是尋尋常常腐爛的身,是屍毒。無影三尸掌是吳越王妃的獨創,掌力之中就含有這種奇毒。一旦打到你身上,不,哪怕只是掃到一下,命也立刻沒有了。許多江湖上的人不敢與她對陣,怕的就是這個。據說當初妖婦為了練就這惡功夫,殺了多少無辜的人來培植,取毒素。這門功夫運用之時,毒聚掌心,每殺一個人,功力長上一成,出手更毒一分。漸漸地打在人身上的掌印卻越來越淺,不青不紅,只是一種淡黃。而練到極致之時,本看不出有任何掌印留下,傷者身上完好無損,但其實已身中劇毒,無可解救了。這就是所謂‘無影’。”沈瑄想到了樂子有的死狀,明白殺他的那人必然是吳越王妃的徒弟,用的是不甚純的無影三尸掌,卻道:“前輩是想問我,有沒有可能找到無影三尸掌的解藥?”梅雪坪嘆道:“從來沒聽說無影三尸掌有什麼解藥,但…還是盼你能試一試。”沈瑄道:“醫家一向認為屍毒無藥可解。但我想既然吳越王妃敢把屍毒入體內,可見她有暫時剋制之法。我猜她是靠了一種奇特的內功將毒質在掌上而不發作,倘若知道無影三尸掌的內功心法,就可能找到解毒之法。但眼下,晚輩才疏學淺,只怕無法破解。”梅雪坪道:“你說的是,倘若讓你看看人是怎麼被無影三尸掌打死的,也還能有些線索。憑空說起,是解不得。”沈瑄見他一臉惆悵,忍不住問道:“既然知道她要來,為什麼不躲一躲?”梅雪坪卻道:“終究躲不掉的。我們躲了十幾年了,也煩了。這一回拼死一搏,或者還有一線生機。縱然死在她手裡,不過是一了百了,好過終提心吊膽。”沈瑄道:“我有幾粒家傳的解毒藥丸,雖然治不了屍毒,但可將毒質在心脈之外擋住一時。及時斷腕,還能保得命。”說罷取出藥來,每人分了一粒。又道:“我覺得很奇怪。吳越王妃身為吳越一國之母,到了年尾除夕,總得在宮裡參加祭祀。怎麼會跑出來?只怕她會提前來,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眾人聞言,不凜然。沈瑄道:“從這裡到錢塘府,快者有兩的路程。若打算在除夕趕回去,今天就該到了。”樓狄飛道:“危言聳聽。周師妹的消息再確切不過的,妖婦只在除夕夜裡來。”

“誰高興和你們這些草莽匹夫一起過年?我已經來了。”遠遠的湖上傳來一個聲音。雖然這聲音又清亮又甜美,使人難以忘懷,但在黃梅山莊每一個人聽來,無異於鬼魅一般驚心駭人。

知道吳越王妃已經近在咫尺,樓狄飛一個箭步衝了出去,蔣靈騫道:“我們先出去纏住她,二師伯,請你們先躲到莊後去。”於是隨樓狄飛而去。季如綠忽然一把拉住沈瑄,泣道:“沈公子,我只有一個妹妹,她…她已武功盡失。我求你趕快離開此地,將她帶走。別讓妖婦發現了。”沈瑄一怔,旋即點點頭,奔到後院,拉起季如藍就走。就見岸邊停了一艘小船,兩人跳上船去,沈瑄朝著湖中拼命劃去,季如藍靜靜的,一聲不吭,偶爾咳嗽兩下。

沈瑄一抬頭,就見湖面上正掠過一個淡紫的人影,竟是踏著水面走過,形影翩翩,正向黃梅山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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