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絲毫不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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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角兩翼較不顯眼處,更是鬆動得厲害。只幾名首領模樣的悍匪頗見躍躍,各擎兵刃呼喝,試圖穩住身邊弟兄,未肯幹休。
“管他撈什子血雲黑雲,殺了這幫賊廝鳥,蠨祖她老人家重重有賞!”
“誰砍下那姓白的人頭,功勞與老子一人一半兒!聖使也…嘿嘿!”此話一出,過半匪寇都來了神,手按兵刃壓住陣腳,大有回頭一搏之勢。
方兆熊不皺眉,衝那發話的匪首叫道:“常二當家,這位白爺乃朝廷命官,為免替手下弟兄惹來殺身之禍,還請善加約束,切莫自誤。”那人獰笑道:“方大門主,拜你袖手旁觀之賜,我大哥被差人所殺,如今金鵬寨只算我常義啦,你該喊我一聲“常大當家”才是。”一指地上被魚鏢封喉的虯髯大漢,模樣輕佻,既未喚人收埋義兄,想來也不是真把血仇放心上。方兆熊懶與這等小人囉唆,壓低聲音道:“叫你的人退下山去,我保聖使平安無礙。”他這兩句話以內力送出,效果近乎“傳音入密”連常義身邊的弟兄都沒聽清,專說與常義一人知悉。
豈料這位金鵬寨的新當家毫不買帳,哼笑道:“姓方的,莫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裡是三川地界,非是你靖波府騰霄百練的地盤,便講江湖規矩,總有個先來後到罷?想在聖使之前臉,要不先問我們大東川弟兄?”羅燁目力絕佳,亦能讀
語,遠遠辨出“聖使”兩字,與另一名匪首提到的“蠨祖”聯繫起來,暗忖:“難道這幫土匪是為天羅香賣命?方門主似不與他們一路,為的卻都是同一個上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便無羅燁之鷹目,明眼人也看得出方兆熊無意動手。一心動手的,是白鋒起。
“殺!”高舉的手臂落下,血雲八衛陣型又變,前四杆旗槍一卷,林翳中如生血霧,潑喇喇翻湧開來,勁風颳面生疼,匪徒們莫敢直攖,紛紛退避。
驀地潑血般的旗一分,當中飆出一道寒芒,閃電般貫穿常義的
膛!常義連格擋都慢一步,只來得及抓住
上藤杆,旗槍一收,連人帶槍被拖入血旗下。他身邊幾名弟兄有戰有逃,然而血旗卷掃過後,俱成槍下亡魂,無一倖免。
在土匪們看來,殺人的不是槍尖,而是翻攪旋掃的血旗,彷彿只要被那片挾風夾銳的暗紅觸及,便身不由己被入旗中,再吐出時已是一具屍骸,莫不魂飛魄散。
百餘人推搪著後退,眼角余光中,但見血雲鋪天蓋地,似將遮去天地間最後一抹光華,不留一線生機──“天玄地黃──”
“…維我揚!”
“殺!”羅燁看得驚心動魄。八衛身形於旗間忽現忽隱,以旗掩護、以槍殺人,旗分處必有殺著,入旗內絕無生機,與其說是“陣型”更像一套分進合擊的武功,八人默契絕佳,使來渾如一體,刈草也似放倒了二十餘人,橫七豎八擱滿林徑,也不過片刻間事。
羅燁身負翼爪無敵門絕傳,於招式的理解,在東海年輕一輩的好手中堪稱出類拔萃,然而綜觀血旗運使變化,若與大東川眾人易地而處,連他也沒有保命脫身的把握,心念一動,忙喊住乘勢掩殺的巡檢營弟兄:“別忙!正事要緊。”眾人會過意來,放輕動作,貓步轉身,悄悄往那兩面木牆的簡陋棚子移動。大東川諸匪寇潰不成軍,於荒林中推搪轟散,只方兆熊一人留在原地,自也是為了棚裡那兩人,見巡檢營包圍過來,揚聲道:“都指揮使槍下留人!當心枉做螳螂,卻肥了黃雀。”白鋒起回頭一瞥“鏘!”拔出劍來:“羅兄弟,我無歹意,只瞧瞧姑娘樣貌,確認是不是我外甥女。你莫我做絕。”八衛聽得出鞘龍
,四旗封住了林徑口,另外四人卻掉過頭來,旗槍刃尖朝向巡檢營,數量雖少一半,那股子血雲遮天似的迫人卻絲毫未減,襯與旗下身後一地橫屍,直教人背脊發寒。
羅燁這廂算上他自己,也不過寥寥九人,雖經這兩個多月的演訓練,自信巡檢營悍卒的戰鬥力遠在大東川諸匪之上,要拿下血雲八衛怕還不夠,縱使有他纏住白鋒起,到頭來手下弟兄俱為八衛所殲,仍是敗局,遑論一旁還有個虎視眈眈的方兆熊。──不妙。大東川的土匪竄逃一空,來不及跑的全躺到了地上,
略一瞥,最少超過三十具,也就是說在這短短不到盞茶的片刻間,有三成的土匪丟了
命。
血雲八衛衣發齊整,全無戰過後的狼狽,身上連汗漬都不見一塊。先前向羅燁取回槍頭的那人,領著林徑處的三名同僚收隊,將手中長杆往地面一摜,如豎軍旗,拔出朴刀斫下常義的首級,以殘屍上的青布褙子一裹,恭恭敬敬呈與白鋒起,直到主上點頭,才將滴血的頭顱包袱釘在樹上,動作俐落,尤其一刀取首的手法,殺過人都知其中有大學問。
那漢子做得練輕巧,連血漬都未曾濺上身,砍過的腦袋便無一百,怕也有幾十。
“我“血雲都”的規矩,”白鋒起淡然道:“軍旗所向,不留活口,非至敵酋梟首,不算戰終。
你我手,實說勝負我不在意,贏便贏了,輸亦無妨。但與這面軍旗為敵,下場只能是這樣,不是掛上你的首級,便是我等九人再也吐不出半口氣來。”他特意看了方兆熊一眼。
“我勸二位在攔我之前,務必慎重地想一想。”八衛合兵一處,擎著血染也似的暗旗槍踏前,彷彿收束獸罟,巡檢營眾人不
往羅燁身邊聚攏,心跳急遽攀升,掌裡掐著冷汗。
“羅頭兒…”羅燁手一揮,示意部下噤聲,神情依舊是一片淡漠,不見驚慌。
“血雲都軍旗所向,是朝廷的敵人,還是郎將大人之敵?”白鋒起身兼北關風驍、雲捷兩軍之都指揮,這是他據以統率萬兵的軍職,然而其銜卻是太宗朝欽賜的鷹揚府正五品鷹揚郎將,在白馬朝的武弁中已屬高位。
羅燁乃谷城大營軍官出身,一旦知曉白鋒起的身分,自然而然以軍銜相稱,不同於方兆熊等江湖人。白鋒起為之語,卻未腦羞成怒,沉默片刻,才沉聲道:“羅兄弟,法理亦不外乎人情。
我為外甥女,不惜間關萬里奔赴東海,姑娘的父親、我的妹婿恨不能親來,卻放不下衛土之責,只能忍著心痛焦急在北地靜候消息。你便不看鎮北將軍之面,難道不能看在一名老父的心情上,通融則個?”羅燁搖了搖頭。
“回郎將的話,此事與法理人情無關,而是轄權的問題。”不只白鋒起劍眉陡軒,連吳老七、巡檢營眾人亦不側目,
出古怪神
,彷彿羅燁臉上開了朵大紅花。轄權?這會兒說的是人情義理,誰跟你扯什麼轄權?少年隊長則面不改
。
“軍中割糧草,但憑文書相驗,非是不信經手的弟兄,而是權責區分,使每個環節都能找到負責的人。
令甥女在東海出的事,須由鎮東將軍府給個代,不管棚裡的姑娘是染二掌院否,都在東海的轄權之內,我須向將軍負責、將軍須向北關負責,當中應盡力避免枝節,才能各有其司,各盡其職。
“換作郎將大人,會不會把監押的糧草,割給未持文書相驗、僅僅是身分或官銜較高的官長上司?”白鋒起默然片刻,突然大笑,揮手道:“收旗!”八衛腳跟一併,俐落地解槍卷旗,收入背囊。
正當吳老七等鬆了口氣,卻見白鋒起長劍斜指,嘆息道:“你說得對極啦,羅兄弟,換了是我,也決計不會將糧草割給他人,可惜事涉我家紅兒,不能同你講道理。棚裡的姑娘我定要瞧上一瞧,若真是我外甥女,我便要帶走她。
“軍旗已收,毋須梟首。這八位乃是我麾下風驍、雲捷兩個軍裡萬中選一的武士,諸位若一意頑抗,還請做好準備。”回顧那領頭的護衛:“鄧標!將棚中那名姑娘帶回,攔者不赦,讓道勿傷!非到萬不得已,莫取人命。這位羅燁羅兄弟給我。”鄧標一行軍禮:“喏!”一陣鏘啷清響,八人已各擎朴刀,放低身子,擺出短兵相搏的架勢,一般的法度森嚴,殺氣沖天。巡檢營也不是好相與的,話說到這份上,已無轉圜餘地,悍卒們“呸!”啐痰於地,朴刀、匕首紛紛上手,做好了拚命的打算。凡事總拚不過一個道理,白鋒起挑明瞭硬幹,反倒
起眾人血
。
“當咱們東海沒人了是吧?他媽的,有本事你搶搶看!”正當衝突一觸即發,一把喑弱的嗓音自林徑裡飄出,隨著兩人抬的軟轎上下搖晃,令眾人不由一怔。
“這麼賴皮的話,不好從鎮北將軍的特使口中說出。郎將大人智勇兼備,使我北境安若磐石,我一向佩服得緊,這句話可以當作沒聽見。相信羅隊長亦然。”白鋒起還劍入鞘,哼笑道:“白某說話,自來不懼聞聽。再說了,我若是將軍的特使,又何苦一山換過一山地同閣下連玩幾天的躲貓貓,卻始終難見尊顏?將軍大人!”
“…是將軍!”巡檢營的弟兄歡呼起來。
他們大概作夢都沒想過,有這般歡天喜地、由衷盼來此人的一天。伴著悠然笑語行出林徑的,正是鎮東將軍慕容柔的大隊。慕容柔乘了頂樸素的雙抬軟轎,由適君喻親領的銳“穿雲直”層層拱衛,當中還夾雜著幾名羅燁派去報信的巡檢營弟兄,隊伍整肅,絲毫不亂,顯現出與北關血雲都截然不同的軍容氣質,瞧得吳老七等人
神一振。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人們才會突然慶幸起東海有慕容。
“羅頭兒!”老兵油子什長章成大笑揮手:“老子請將軍來救你啦!有沒亂動一把?”羅燁在山下的民居發現不對,立即分出一伍三人回頭搬救兵,以防山上有什麼不測,受命帶領哨伍的正是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