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但以結果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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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密室裡聽見“無聲之聲”時,耿照隱約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始終困擾他的頭疼、於血河蕩發狂攻擊紅兒,在阿蘭山三乘論法現場短暫失去的記憶…這些無不指向同一個答案。而在虛境中,全然找不到關於這些的知覺片段,更加證實了少年的猜想。
──有人透過某種方式,在縱自己。若以虛境中所見來比喻,恐怕是有人在他的識海樓閣之中,另闢了一間密室,密室裡藏有一個人,這人不但會在某種情況突然離開密室,接管他的意識及身體,事了亦將相關的知覺片段,通通收回密室裡,不讓自己發現。
若在過去,縱暗號一經發動,無論耿照如何掙扎抵抗,只要對方並未停手,最終失利的必然會是自己。
然而,或因碧火神功、鼎天劍脈、血照元,乃至化驪珠及奇宮的奪舍大法等神奇遇合,接連干預,早已脫出陰謀家所能掌握,不僅強化了他的身軀,更一而再、再而三地錘鍊其
神意志,就在方才,耿照苦苦抵禦著難以言喻的穿腦痛楚之際,想到了個絕妙的點子。
他在徹底喪失意識之前,搶先遁入虛境中。在虛境,神識能影響軀體,卻不受軀體所限,無論陰謀家是用何等異法來縱耿照的身體,完整遁入虛境的神識將不再為其所害。身體主導權一經
出,受異術召喚的“那個”便從隱於虛境深處的密室中走出來,一如既往地,如耍
藥發傀儡一般,役使少年的身軀為惡,濫殺無辜──只不過這一回,這副身軀的正主兒正在虛境裡,清醒地等它。鮮血凝成的“耿照”俯視身下從容不迫的少年,忽地眉目消融,微帶透明的酒紅
體
淌而下,稠如稀
,蜿蜒
動,試圖鑽進耿照的口鼻之中。
耿照眼也不眨,依舊含笑開口,那活物般的汁血卻無法漫入周身孔竅,彷佛兩者之間,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薄甲。
“我猜你不會說話,是不?”耿照觀察它,餘光掃過身子四周,那片向天地盡頭無限蔓延的滔天血海。
“沒有想法,只有本能…是殺戮的本能麼?因此,才以鮮血的模樣呈現?眞是…好直觀哪!”少年端詳著妖物持續徒勞無功地試圖侵入、溶解自己,終於確定它能做的事非常少──挾帶的線索也是──不由得微苦笑。
虛境之中的一切,皆由知覺與神識所組成。前者是材料,後者,則是組裝料件使其成形的巧手匠人。
陰謀家在他腦子裡放進的,並不是另一個神識魂靈,無法溝通,藉以得知陰謀者的身份與目的:“血人”的本質,比較接近一連串知覺片段的複雜組成,譬如使他嗜殺,譬如使他
於揮刀取首,無視對象的掙扎哭嚎…“讓我們瞧瞧,你會什麼。”耿照一動念,血人倏從身上被拔起,在半空中迸碎成漿。殘落的
珠“撲通撲通”地墜入血海,未幾,又凝化成人形,由血
上支起大腿,右手化出一柄長刀,連同掀卷如蛇的丈餘
頭,撲向負手而立、只據足下小小一方的耿照!
前仆後繼、閃纏繞的血蛇,紛碎於耿照周身一丈方圓,半滴血珠也濺不上。血人的臂刀則走大開大闔的路子,左劈右砍,當中一掠,刀頭砍至耿照身前三尺,倏忽消失。再現時已欺入臂圍,來得悄無聲息,只能以“靜謐”二字形容。
此招妙,實是耿照平生未見,縱使他在虛境中宛若造化之神,也僅能不為血刀所傷,卻無法閃避,遑論抵擋──“嗤!”一聲,刀尖在他
前三寸處綻成汁血,再無完形,血人卻未頓止,回臂斜圈,連撥帶轉,重新凝成的刀身再度碎於耿照頸間三寸上,依舊難傷神識本體分毫,但在
手紀錄上,耿照才與它換過兩招,這便輸了兩招,堪稱盡墨。
“…有趣!”他許久不曾嘗過這等心癢難搔、不甘卻又不得不服的滋味,忍不住哈哈大笑。
“看來,陰謀家竟在我的頭顱之中,放進了一部活生生的上乘刀譜啊!”言笑之間,血人接連得手。它剋制耿照,不曾用過第二刀,出招即中,毫釐不差,遍數耿照平生所習之套路,約莫只蠶娘前輩所授,以對付月下青狼的一式《蠶馬刀法》堪比,但畢竟是以守代攻、誘敵以深之法,比起主動進擊,卻連拆招都不及的震撼魄力,簡直不可以道里計。
三十六招轉眼盡,耿照連完整的一式都沒能遞出,既不多也不少,挨實了卅六刀,心悅誠服,第三十七招上,又回到那乍現倏隱的當一掠,他想也不想提前躍開,落足於血海之上。
這回應變及時,多瞧了兩個變式,仍是口一刀,簿上再添一敗。虛境時間大異於外界,這路刀法耿照來來回回拆了百餘趟,漸能反出幾招,與血人互有勝負。時間拉長,於諸般變化越見
,益覺刀招裡透著的“靜謐”二字最難,套路或可苦練有成,這般心境縱有十數寒暑之功,未必能心到意到。
尋常人動武,必是遇著不平之事,乃至殺伐爭勝,刀頭喋血──耿照忽然一怔。這路刀法他並非初遇。只是當夜所見,充滿憤怒怨恨,殺意高漲,縱使烈火焚天、血成河,亦不能稍平持刀之人心中不平,是以刀路扭曲,成了另一番修羅景象。
(但為什麼…我的腦海裡會有這套刀法?)答案其實不難想象。當他發現自己聽得到別人聽不見的聲音,曾在“姑”佈置的陰謀現場失控發狂,事後全無記憶,其實已隱約明白,只是不肯承認,不願面對而已。
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成為刀屍的?耿照全然想不起來。答案或許便藏在血海中──正這麼想著,四周血翻騰起來,宛若煮沸,虛境中震盪不已。持刀的血人猛被一震,散成無數
珠,被劇烈搖動的血海呑沒,異象卻未休止。
一道豪光自海中衝出,直天際,漫天烏紅被豪光衝開,頓成刺亮的熾白,無邊無際的血海持續翻騰著,耿照原以為是怒
將至,片刻才發現:整片血海,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凝縮,最終凝成一粒鴿蛋大小、璀璨如寶石般的渾圓晶珠,緩緩降於他的掌中。
(外人灌注於我心識裡的,全都在這兒了。)這念頭才剛掠過耿照心版,被離的
覺突然變得極其強烈,彷佛現實中,有什麼正召喚著他。耿照只覺自己被
入豪光,穿越重重壁障,所經處帶著一絲血溫腥滑,
覺極是
稔。
未及細辨,倏地張口入一大把陰涼陳腐的空氣,聲音、光線、膚觸、溫度,乃至痛楚…重又回至身內。他一個人孤伶伶地躺在密室的地板上。觸目所及,皆是淒厲刀痕,由指掌間傳來的刺痛痠麻推斷,怕都是自己所留。這刀,他可
了。耿照閉上眼睛,嘴角微揚,在起身之前,貪婪地汲取著密室裡的最後一絲幽靜。
“不復之刀”的刀氣貫穿雪豔青的肩窩,透背而出,留下的創口既細又薄,若再低斜個三兩寸,便是穿心而過的致命傷。
常人受得此創,早已倒地不起,但玉面祖非是普通人,她垂著鮮血淋漓的左肩,竟不伸手搗傷,也未點
止血,右手拎著槍尾,長近七尺、通體烏沉的
鋼槍桿在女郎手裡,不比一
竹竿稍重,繞著周身一旋,勁力凝縮,如揮巨椽,轟然砸向前方空手的少女!
雪豔青嬌軀修長,臂距不遜男子,這一砸已逾一丈長短,恰能自黃纓額面上削過。況且這招乍看平平無奇,不過仗著膂力,持槍揮砸罷了,然而揮至中途,鋼所鑄的槍身竟已彎成了弓形,路徑上空氣被壓縮得劈啪作響,宛若雷滾,縱以妖刀格擋,如此沉勁、從天而降,便是石柱盡都能攔
砸毀,更何況脫去石殼的細圓尖錐?
“那是…”咫尺八垓寸萬象“!”染紅霞辨出來路,驚駭莫名,脫口叫道:“阿纓,快閃開!”金甲中所錄,僅《玄囂八陣字》的理論與心訣,原本狹小擠旯的甲片內裡,便以蠅頭小楷書就,也寫不了多少字,且未聞虎帥兼擅丹青,要想留下招式圖形,只怕是難上加難。
《玄囂八陣字》本以變化莫測、活潑自在見著,招式由心訣衍出,無窮無盡,人人不同。雪豔青練成的“地字訣”招式便是她自行穎悟,再與姥姥補益修正而得。
染紅霞自姥姥處學了地字一門套路,雖徒具其形,亦略知威力強弱,這“咫尺八垓寸萬象”乃其中殺著,摒棄花巧,純以力量決勝,寸勁中包羅萬有,咫尺間可定八垓,故爾得名。
萬劫刀兀自於壁間,黃纓手無寸鐵,眼看要被拍成一灘
泥,驀聽雪豔青一聲慘呼,左肩傷口爆綻,鮮血狂噴,濺得雪面頸間殷紅點點,分外悽豔。
這一下重創加劇,饒是驍勇絕倫的玉面祖,也難撐持,長槍脫手向後癱倒。眾人不及回神,眨眼烏影一晃,雪豔青已被一名矮小老人扛至望臺底下,正是蠶娘隨身的四窮童子之一。
那老僮兒站著都沒雪豔青跪著高,地虎揹著天龍爬樓梯,模樣十分滑稽。適才黃纓以“不復之刀”貫穿雪豔青肩胛,傷口看似細薄,以雪豔青堅毅,猶能負傷出手,然而刀氣實附於創口,並未消散。雪豔青一運功力,兩股異種眞氣撞擊,引發氣脈反應,被“不復之刀”貫穿處,遂成眞氣暴衝的出口,才造成大量失血。胡彥之遇過碧湖的“不復之刀”比勁力之刁鑽,抑或空手使之這兩處,俱不如黃纓,暗忖:“看來刀屍適,亦是人人不同。
觀小妹之基,勝過黃纓丫頭甚多,化身刀屍時,卻明顯是黃纓勝過了她。”蠶娘出手相救,染紅霞略微放下了心,轉頭見遠處黃纓神情空
,怔怔立於萬劫之前,雖保住一命,卻如行屍走
般,也不知
後能恢復否,心中酸楚,幾
落淚。
總算她格堅強,不願在惡人面前示弱,咬牙忍住。鬼先生立於方塔之上,環視全場,雖說計劃趕不上變化,但以結果論,七玄共主的大位終究是落入囊中,益發覺得自己見招拆招、隨機應變的本領,絲毫無愧於這架龍
,不
躊躇滿志:聶冥途雖未全復,牽制染紅霞和二弟卻是綽綽有餘。